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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围在一起想都想不出来任何一首所谓的催妆诗,王永宁急得满头冒汗,忙塞了个发红包过去,“小顾医生,双仪同学,通融通融,再不让我进去,吉时就过了。”
  “不行!说不给就不给!”顾双仪收了红包,仍旧稳稳地站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王永宁原地转了两圈,一眼就瞅到在不远处看热闹的祁承淮,二话不说就将人拉了过来,顾双仪忙道:“哎哎哎,这是娘家人!”
  “什么娘家人,这是我兄弟,是夫家人才对。”王永宁拽住祁承淮不放,推着他上前,“老祁,快,背诗。”
  众人立即就起哄,祁承淮也跟着笑,到底不好太过令王永宁为难,他想了想后吟道:“喜气拥门阑,光动绮罗香陌,行到紫薇花下,悟身非凡客。不须朱粉损天真,嫌怕太红白,留取黛眉浅处,画章台□□。”
  “好!”一首诗念罢,围观的众人高声叫好,闹哄哄的一片热闹。
  等祁承淮第三首诗最后一个字出口,还未等顾双仪点头,王永宁就带着早就迫不及待的一群二郎挤过她往里冲去,她来不及阻止,只好跺了跺脚忙跟了进去。
  藏起来的红鞋子倒是瞒不过一群大兵鹰一般的眼睛,很快就被找到,王永宁单膝跪地给沈颜穿上鞋子后将人一把拦腰抱起,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外走,仿佛去干大事似的。
  顾双仪忙不迭的跟上,手里还牵着当花童的傅小宝。
  交换戒指的时候,顾双仪站在沈颜的身边,看着绿军装的王永宁颤抖着手给带着蕾丝手套的新娘子戴上戒指,心里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既高兴,又觉得有些心酸,她多希望沈颜能知道这一刻并不是一场戏,而是她面前那个男人处心积虑想给她的美满。
  只是人世间无奈之事十有六七,有的甚至半分由不得人,你看见的恩爱夫妻未必真的要好,你听说的冤家怨侣也许有着无奈的缘由。
  她心底叹了口气,忍不住偷偷扭头去人群里找祁承淮的身影,望见他温暖的笑,她顿了顿,飞快的抹去了这一点不合时宜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感伤。
  后来沈颜背过身要抛捧花,举手前看了顾双仪一眼,见她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忍不住觉得有些着急,想把花给她吧,她又全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只好作罢,闭着眼往身后一抛,也没看清谁抢到了捧花,就听见周围的人声此起彼伏,“哎哟下一个新娘子还是今天的伴娘啦。”
  还有人惊讶道:“原来作催妆诗的帅哥是伴娘的男朋友啊,果然是一家人!”
  沈颜定睛一看,见顾双仪正抱着花酡红着脸,满面的羞涩无法掩饰,她身侧的祁承淮长身玉立,面容儒雅清俊,好似明月一样拱衬着爱人。
  她吁了口气,觉得这是今天最让人高兴的事了。
  待婚礼结束,顾双仪在帮忙收拾了东西之后和祁承淮一起回家,祁承淮去开车过来,她的怀里依旧抱着那束捧花,就这样站在路边等着。
  车子缓缓靠近,她看见那给她送了花的男人笑着对她道:“弯弯,我们回家。”
  第八十八章
  王永宁和沈颜的婚礼之后, 在一月下旬的某天,祁承淮终于又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
  他去销假复工,有其他科相熟的同事见了他,问:“休假是不是特别爽?”
  他点点头笑着应是,人家就笑着骂他一句:“你可开心了,难为我们请个会诊问祁医生在不在, 永远都是不在,你知不知道我们多煎熬。”
  “哪里就那么夸张了, 难道我不在,你就不请这个会诊了?”祁承淮也不恼, 微微笑的反驳回去。
  对方就又一阵笑, 末了还要道:“这回不会又突然休假去了罢?”
  “这次是意外。”祁承淮点了点头道。
  “那我要告诉大家你回来了。”对方说完就一溜烟的走了。
  祁承淮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 顿了顿才不紧不慢的往电梯口走去。
  刚回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哭声传来,祁承淮的脚步滞了滞, 心道不知这又是哪个病床的家属。
  他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过了许多天平静至极的生活, 突然回到这能看到生离死别的地方,竟觉得陌生起来。
  他定了定神,伸手要去扭办公室的门把手,手刚碰上门把, 就听见“咔”的一声,门从里面开了。
  出来的是个陌生的面孔, 对方愣了愣,叫了声:“老师好。”
  祁承淮点了点头,想着这是科室新来的学生,就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有病人家属来问为什么要输血,产生了些误会。”学生小声的应道。
  祁承淮哦了一声,抬腿往里走,才进门,就被容秉发现了,一把就拉住了他道:“这是我们祁主任,他会好好给你们解释的。”
  祁承淮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一把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在耳边炸开来,“你告诉我们啊,为什么要输血,你们每天都来抽我妈的血,现在又让我们给钱去买血!”
  他下意识就皱了皱眉,扭头去看声音的来源,见一个背着蓝色布包的中年妇女,面容愁苦悲愤,她旁边站着同样面色愤怒的高大男人,桌上摆了一堆的红蓝本子,还有几枚勋章。
  他心里叹了口气,拉了椅子坐下,扭头对刚才碰到的学生道:“同学,拉椅子过来,让大哥大姐坐下,咱们有话慢慢说。”
  “我不坐,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要给钱买血!”中年妇女大着声音瞪着祁承淮。
  男人的声音比她还大,“就是!你一定要说个明白,不然就没完!”
  “坐下,你们坐下,等我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可不可以?”祁承淮很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又对容秉道,“哪个床的?把病例拿来给我。”
  容秉忙不迭的将早就拿在手里的病历本递了过去,“16床的,脑膜炎入院,有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是陈珍的病人,不过她刚下夜班回去了。”
  祁承淮点了点头,翻开病历看了起来,耳边是病人家属哭哭啼啼和悲愤不已的叙说,“我爸当年打过仗的,伤病多才走得早,临走前跟我和我弟说要照顾好我妈,我妈是遗孀来的,很多领导都会来看她的,你们不能欺负她……”
  “我爸就是走得早,不然哪里能让你们这样对她,你们说营养不够叫买蛋白给她我们也买了,但又每天都来抽血,她已经很少血了你们还抽,现在又说血不够让我们花钱买血,是什么道理?”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祁承淮专心看着病历,一时没及时回应,就看见对方将一本泛黄了的证书硬是怼到了他跟前,“我爸是烈士来的,你们竟然这样对他的遗孀,有没有良心?”
  “我敬佩您父亲是烈士,保家卫国十分光荣,您母亲亦是很伟大的军嫂和母亲,但是我不能同意您对我们的指责。”祁承淮合上病历本,抬眼望着身旁坐着的姐弟二人。
  “怎么不是!我们从急诊上来到这里,就是想让我妈舒服点,你们天天都抽她的血,她那么老了,怎么可能顶得住!”男人梗着脖子,蒲扇一样的大手在桌子上拍着,震得放待上交的出院病历的框子都抖了抖。
  他的姐姐在一旁呜呜的哭,好似被欺负得万分悲惨且有怨无处诉。
  祁承淮伸出手去,在空中往下按了按,先是看了一眼背后的门,然后对学生道:“同学,把门关一关,我们现在一条一条来解释。”
  “你们……”男人又欲反驳,却被祁承淮一记眼光扫过,顿时有些愣住了。
  祁承淮见他不说话了,这才皱了皱眉再次打开病历本,道:“你们不要激动,等我解释完再说话好不好?如果我解释完了,你们觉得还是不合理,那么可以不接受这个治疗。”
  对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在祁承淮坚定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祁承淮就道:“首先第一点,您母亲有老年痴呆,之前是脑出血送来的,还现在有肺部感染,诊断上你们都清楚吧?”
  对方点头应是,他就接着道:“因为这些疾病,我们需要给她用药,尤其是防止再次出血和控制感染,我们需要做相关的血液检查,才能知道您母亲对什么药耐药对什么药敏感,她昏迷了那么久,营养跟不上,所以我们要求家属给病人补充白蛋白,这点也能理解吧?”
  “你们每天都来抽她的血,她都那么少血了你们还抽?”女人抽抽搭搭的,但语气却平缓了许多。
  祁承淮就解释道:“我们抽血是为了检查您母亲的一些指标,比如肝功能、肾功能,她用的药依靠肝脏和肾脏代谢,我们需要时刻注意,一旦发现肝功和肾功损害,就要改变用药方案,您也说,她已经那么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现在我们经过检查,发现您母亲的血小板很低了,已经远远低于60g/l,达到了输血指征,并且您母亲已经出现了高钾血症,所以主管医生才会建议您们输血的,并不是说一边抽您母亲的血一边又叫家属给钱买血。”祁承淮的声音很平缓,很容易就让人放松下来。
  但又极镇定且自信,让人忍不住要去相信和依赖,所以女人的哭泣已经渐渐停住,此时忙问道:“那……主任,我们给她补蛋白啊,也不行吗?”
  “补白蛋白是补充营养,但患者本身的机能已经很差了,也已经很难吸收营养,只有输血才是快速纠正贫血的办法。”祁承淮眉头舒展,丝毫没有不耐。
  又强调了一番这真的不是在坑害他们,家属这才信了,连连道:“就是你们沟通不到位,要是早就像主任你这么说,我们就明白了。”
  女人又双手合十道:“刚才我们态度不好,对不起啊,主任你不要怪我们,实在是太着急了。”
  祁承淮忙点头说好,将桌上的证书收好递给对方,道:“没事,一会儿我让……”
  他转头看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众人,叫了声容秉,然后对家属道:“一会儿我让这位容医生去给你们签个输血同意书。”
  家属忙应好,待他们走了以后,祁承淮就对容秉道:“陈珍带的学生在不在?”
  “喏,这就是啊。”容秉指了指一直在祁承淮旁边,被他指使着搬椅子和关门的女学生。
  祁承淮下意识看了一眼对方的长相,又看了一眼她的胸卡,道:“小刘,给16床开个输血申请单。”
  学生应声去了,他便起身走回自己座位,刚坐下,原先谈话时安静的办公室就活泛了起来,好似一潭死水终于开始流动,连空气都不再是冷凝的。
  陈琪这时玩笑道:“我们祁主任一回来就解决了这么大的事,得让陈珍请客啊。”
  容秉去让家属签了名回来,正在打印医嘱,闻言便问道:“祁哥,在家是不是特清闲自在?”
  “那肯定是啊,不清闲自在能叫休假?”祁承淮开了电脑,看一眼自己一个病号都没有的工作站界面,叹了句,“不用上班的日子,简直像神仙。”
  “真想再请个假。”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加多了一句。
  陈琪却不接他这句话,反而道:“现在的病人家属啊,也真是难搞,明明给了最好的方案,又不肯接受,觉得你是在害他,非要把人往坏里想。
  祁承淮愣了愣,“……怎么了?”
  陈琪犹豫了片刻,似是有话想说,但终究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祁承淮想问问清楚,却又没有问,只是到了中午一点的时候,他总算知道了答案。
  祁承淮复工的第一天,是一个十分不平静的日子。
  早晨他处理了一场因输血引起的医患谈话,到了中午一点,他正在办公室整理拖延了一个月之久的工作,突然便听到办公室外面一片嘈杂。
  他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见正是午休时间,便想叫个人问问怎么回事,但偌大的办公室里竟然只剩了他一个。
  他便只好站起来走出门去,欲一探究竟,哪知刚出了门,就被一个迎面砸来的东西敲到了额头,一阵疼痛直袭脑门。
  忍住疼痛,他睁大了眼睛看向前方,见一群人围在一处,卢主任正背对着他的方向,抬高了双手想要躲避,却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拉扯住了胳膊。
  祁承淮一惊,立即便冲了过去,一把将卢主任往身后一拉,自己却被众人包围住,有人推搡着叫骂:“医生就是该死!打他!打死他!”
  紧接着便是一阵拳脚相加,祁承淮只能抱着头蹲下来,死死的保护住自己的头面和腹部,又将脖子缩得极低,极力的忍耐住心底一阵又一阵的戾气。
  所幸这顿拳脚并不长久,很快就有保安上了来,场面虽然仍旧混乱,但至少他脱离了人群,得以喘口气。
  午休的容秉和陈琪他们闻讯从不知几楼哪个科的值班休息室和门诊赶来,拿了药盘来给他处理伤口。
  尽管他已经尽量保护自己了,但还是受了伤,嘴角一片青紫,最初被砸到的额头竟然出了血,回头去找,才发觉砸中他的是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杯底已经破了,边沿触感锐利。
  卢主任递了碘酒过来,忍不住骂道:“这些人真是太猖狂了!”
  祁承淮闻言愣了愣,探寻似的看向了对方。
  第八十九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整个神内病区都沸腾了起来, 病房里的护工及家属,甚至能走动的病人都出了门,围在走廊上东张西望,指指点点。
  祁承淮和同事们站在一起,正低着头用沾了生理盐水的纱布清洗伤口,又用棉签涂上碘酒。
  做完这一切, 他才有空去仔细看打人的是谁。
  肇事者已经被几个保安手拉手拦在了电梯口,和站在护士站前方的医生们对峙着。
  他们都穿着绿色的军大衣和解放鞋, 其中一个拿着矿泉水瓶的微跛的男人站在人群后面,高声叫道:“这些医生草菅人命, 应该还我们公道!”
  在他的呼号下, 很快就群情激奋, 激动的人群几乎要挤过保安们的防线,若不是有更多的安保人员赶来,场面已然再次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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