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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华侬看着岳父的眼睛,慎重道:“我会对她好的。”
  冉青昀明显不信:“我派到齐国的探子曾在献阳城的街上见过她,当时她脖子上还有淤青,你就这样对她好的?”
  “是那个卖果子的小女孩?”殷华侬查过,那个女孩的身份有问题,他猜测那是楚君派来的奸细,才没有杀她。所以他吃了果子,又把女孩放走,就是想借着女孩的嘴告诉楚君,冉轻轻在齐国过得很好。
  可他却忽略了冉轻轻脖子上的青痕。
  对此,殷华侬无可辩解!
  冉青昀嘴里又含了一颗青梅,眼睛通红又湿润,他将脑袋偏了一个方向,避开殷华侬的视线,过了好一会才赚回来。
  他压低了嗓音说:“我从来都、不舍得打她!”
  殷华侬感受到了冉青昀的满腹心酸,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将来有个女儿,女儿被夫君欺负了,一定会比冉青昀更加难过。
  “对不起!”殷华侬无法推卸责任,只能道歉。
  为了让楚君彻底放心,他给楚君讲了一个故事。
  殷华侬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他统一了九国,没有娶冉轻轻。因为当他统一九国之时,冉轻轻早就不在人世。
  梦里,楚国是除了齐国以外奴隶最少的国家,楚国女君冉轻轻一生辛老勤勉,她收留了从各国逃难到楚国的奴隶。统一九国后,殷华侬废了其他诸侯国的君主,唯独只为楚国女君修庙立碑,铭记她一生的功劳。
  梦里的殷华侬一生都狂疾所困扰,只有在楚国女君的灵位前,他的狂躁之症才能减轻几分。对一个石塑的人有了感情,这话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但梦里的殷华侬,总觉得楚王宫里那尊楚国女君的石像是活的,她能听懂殷华侬的话。
  偶尔,殷华侬仿佛能听到她的叹息声。
  后来他被所有下属背叛,死在了荒郊野外,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一个声音问他:你解救了天下所有的奴隶,神愿意帮你完成一个心愿,你的心愿是什么?
  当时的殷华侬不知道是真的有神问他,还是他自己的幻听,殷华侬已经开不了口,他只是在心里想着,如有来生,我愿娶楚国女君为妻。
  最近,这个梦一直在他脑海里不停的回放,殷华侬都有些疑惑,他不确定是否真的有前世。但他心里已经认定,他和冉轻轻之间宿世的情缘。
  楚君看着殷华侬,眉头皱了皱,很是嫌弃:“你大可不必为了骗我而凭空捏造出一个故事,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敢对我女儿不好,我鬼域门人,能扶你上位,也能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拖下来!”
  为了表示这番话的重量,楚君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那是鬼夫子之令,代表上一任鬼夫子已经去世,冉青昀成为了新一任鬼夫子。
  从此,流散于天下的鬼域弟子都要听他号令。
  “您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殷华侬自认为态度诚恳。
  却把楚君鼻子都气歪了!
  他不想杀殷华侬吗?
  可是杀了他,女儿就会成为寡妇,孙子会失去父亲,自己也会成为女儿和孙子的仇人。
  他看这狗竖子,就是想故意气死自己。
  对,他一定是故意的!
  被殷华侬气得差点晕厥的新一任鬼夫子冉青昀最后终是被女儿给哄好了,女儿指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笑着说:“他这是迫不及待的想出来让外公抱抱呢!”
  冉青昀眼眶又湿润了,这一回是因为高兴:“你母亲要是还活着,亲眼瞧见你的孩子出世,那该多好啊!”
  冉轻轻不记得母亲什么模样,她心里的母亲,一直是姨母。
  只是这辈子,她再没有办法将姨母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冉轻轻的心烦意乱,他用力瞪了一脚,撞乱了冉轻轻的心事。
  冉轻轻朝父君笑了笑,说:“不知道姨母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仪。”
  冉青昀听到这句,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冉轻轻皱眉:“怎么了?”
  “你姨母的事,那狗竖子没有告诉你?”冉青昀问完之后,又自己向自己解释,“可见他是真的把你放在了心上,若是换成我,我也不想告诉你。”
  冉轻轻哭笑不得,不过是怀孕而已,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琉璃。
  “父君,我想知道。”冉轻轻扯着父君的袖子,撒娇求他。
  楚君是个女儿奴。
  女儿说的话,他不敢不从,只好如实相告。
  原来姨母回到夏国后,没有听冉轻轻的话与丈夫和离。
  丈夫为了哄骗她从楚国带回的财产,故意与她和好。姨母年轻时伤了根本没有再怀孕,却未曾想她年纪大了后,反而再次怀孕。
  她年纪大了,怀孕伤身,可她的丈夫执意让她生下孩子。最终,姨母死于难产,她的财产全部被丈夫侵吞。她腹中的小儿子倒是活了下来,只是被丈夫的小妾当成奴仆之子,扔给了养马的马夫。
  父女俩聊到月上中天,后来冉青昀见女儿打着哈欠,不忍心让她继续陪着自己,便以殷华侬那个前世的谎言,做了最后的谈资。
  只有冉轻轻知道,殷华侬说的不是谎言。
  她瞬间没有了瞌睡,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殷华侬,问问她有关那个梦的细节。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那时殷华侬统一了九国,而冉轻轻肚子里的孩子也接受了独孤皇室的禅让典礼,成为了新一任帝王。
  殷华侬和冉轻轻回到了齐梁山下的草原,殷华侬出生之地。
  谁能猜到?
  曾经威名赫赫的残暴之君,最大的心愿居然是带着妻子回草原牧羊?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位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大叔正在马粪。帐篷外面,一杆生满锈的九尺长钺被当成了装饰物,伫立在帐篷入口处。一只威武的苍鹰停在长钺上,遥想着年轻时的辉煌,冷眼看着那头老得秃了毛的黑狼,正窝在女主人脚边晒太阳。
  女主人正在给一位老爷子倒酒。
  她看着才二十出头,皮肤水嫩嫩的,老爷子羡慕捡马粪的男人有这么好的福气,居然能娶到一个比他小一大截的女人做妻子。
  “你们当家的叫什么名字?”
  “华侬。”女人没有提他的姓,因为丈夫告诉他,华侬的发音是奴隶语,别人容易记住,加一个殷字,反倒是不伦不类。
  老爷子裂开嘴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咳嗽得背不过气。
  “就他那丑样子,居然也好意思叫华侬?”
  冉轻轻只好替丈夫辩解:“他年轻时候,长得好看呢。”
  “你知道华侬是什么意思吗?”老爷子不满的问。
  冉轻轻摇头。
  “华,在奴隶语中,是花儿的意思。侬,是春天最暖的时候。春天最暖的时候开的小花儿,才是草原上最美的小花儿。所以华侬,只有草原上最美的孩子,才能担得起这个名字。”老爷子怕冉轻轻不懂,又重新举例子:“你可知道咱们大齐的奴隶皇帝叫什么名字吗?”
  冉轻轻配合着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年纪小,不知道也正常!”老爷子端起酒喝了一口,继续跟冉轻轻解释:“他的名字也叫华侬,那才是咱们草原上最美的小花儿呢!他刚出生的时候,眼睛长长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小嘴儿红红的,下巴翘翘的,皮肤白得像羊奶一样。”
  “我这辈子就见过那么一个长得像花儿的孩子,如果不是我,他早就冻死了呢?那年的雪下得真大啊,那年的冬天也是这几十年来最长的一个冬天!我见他好看,偷了主人的羊皮,把他裹起来藏在羊窝里的草料里,他才能平安活过那个长长的冬天。他可是那一年冬天唯一活下来的小孩呢。”
  老爷子越说越得意,“这么说,是我救了奴隶皇帝呢,天底下所有的奴隶都要感谢我才对。哦、也不对,我也得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废除了奴隶制,我们这些奴隶早就被主人折磨死了呢!哎,说来说去,我还是得感谢我自己,是我做了件大好事,善有善报,才能活到七十多岁,你说对不对?”
  冉轻轻塞了块儿软软的糖饼给老爷子:“您说得对极了,就是因为您做了大善事,才会儿孙满堂,身体康健,有享不尽的福寿。”
  “所以啊,你们年轻人要多做善事,多积德!”老爷子笑眯眯的吃着糖饼,说:“你也是善良的呢,也会有好报。”
  “承您吉言了!”
  老爷子喝完了酒,吃完了甜饼,才悠哉悠哉的架着马车回家。
  这时,捡了一车马粪的殷华侬回来。
  平时他一身粪臭,总要被妻子嫌弃。而今天,妻子却有些反常,非但不笑话他,还满脸笑盈盈的。
  “小花,你这是怎么了?”殷华侬问她。
  冉轻轻张开手,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说:“你才是草原上最美的小花儿!”
  殷华侬叹气:“这个老爷子,喝多了喜欢乱说话。”
  冉轻轻捏捏他的脸,笑着问:“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小花,你也是小花,我们两朵小花开在一起,不好吗?”
  “好好好,一辈子都开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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