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再无仪式感，再无独处。</br></br> 方行去世前的那一顿饭，是唯一一次。</br></br> 等菜品上来的时间里，两人聊着天。</br></br> “为什么现在不行？”</br></br> “因为医生说，以我外公现在的身体状况，大概率撑不过明年。”</br></br> “你知道的，事情顺利的话，我不可能会跟你结婚。”方行将话说完后，抿了口红酒。</br></br> 戚钰“嗯”了一声，“所以再给我一年时间。”</br></br> 忽地有人来电。</br></br> 方行接起电话，“你在哪？”接着语调温柔至极，“别怕，我马上就过去。”</br></br> 电话挂断，和将要撕破脸的人没什么招呼可打，他直接从这场约会里抽身。</br></br> 侍应跑着上去给他打伞，接着泥雨溅在轮胎上。</br></br> 黑水一样的雨，将一条条道路淹没。</br></br> 伴随着电闪雷鸣，戚钰慢慢等雨停，才打车回家。</br></br> 把沾水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感受着房间里的暖意。</br></br> 一打开手机，车祸发生的消息便跳了出来，有人拍摄了现场的视频，戚钰一眼便认出那是方行的车。</br></br> 随后警方通报，通往机场的省道上发生一起车祸，已造成1死3伤。</br></br> 浑身的血液顿时如冰刺股，她不敢赌方行是不是这个“1”。</br></br> 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个人是不是方行，伤者被送到了哪个医院。</br></br> 直到两小时后，出现的“方某”将一切证实。</br></br> 愧疚感顿时将她淹没。</br></br> -</br></br> “是耳环掉了吗？”张绪按捺不住上前。</br></br> 戚钰被吓了一跳，但神色平常地点了下头。</br></br> “要不你告诉我掉在了哪儿，我去帮你找找。”</br></br> 戚钰：“也不是很贵的东西，还是不麻烦了。”</br></br> 面前人是方行去世后，母亲有意撮合的。</br></br> 张绪毕业于常春藤名校，外形条件优越，回国后就开始接管家中事务，张家家大业大，能在戚家新涉及的领域帮衬不少。</br></br> 张绪这个条件，没必要耗在她身上，如果是喜欢她，那就更没必要了。</br></br> 所以戚钰将张绪送给自己所以的礼物都进行了退还。</br></br> 意思已经很明确。</br></br> “既然不找了，看戚小姐也未备车，不如与我一起，我送你回去。”张绪契而不舍。</br></br> 他就是想趁这次机会，和人好好聊一聊。</br></br> 他追了戚钰一个多月，送出去的东西源源不断，却连个声响都没听见。</br></br> 往常都是旁人主动朝他贴上来，张绪不相信自己毫无魅力，只觉得是戚钰在钓着他。</br></br> 戚钰抿唇后摇头，“张总可能不知道，我要去方家一趟，方家宅子离这里远，怕是不方便。”</br></br> “去方家？”张绪像是听到笑话，“去方家干什么？”</br></br> 面对他语气中不屑，戚钰神色平淡，“我和方行认识这么久，去禾看一下他的母亲，也是理所当然。”</br></br> “方夫人需要你禾顾吗？”张绪反驳她。</br></br> “你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方行执意要和你订婚，方夫人根本看不上你？”</br></br> 戚钰转头避开他的目光。</br></br> 冷雨扑打在面颊上，皮肤一下变得冰凉。</br></br> 张绪只想往她的痛处上戳，“现在方行已经去世了。”</br></br> 戚钰答了句：“我知道。”</br></br> “那你知道现在外头都说你一点不孝顺未来公婆，目中无人，还和方行曾经的下属不清不白？”张绪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这是方夫人故意传出去的。”</br></br> “不过戚钰，就算是假的，你的名声已经坏了，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你觉得还会有人愿意娶你吗？”</br></br> 戚钰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陷入沉默，张绪便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动了，上前来想要帮忙擦去她脸上的水珠，“我知道你忘不了方行，但是早点答应我才是正确的选择。”</br></br> 隔得近了，能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脸上有着雨水反而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唇色浅淡却和玻璃一样有着光泽。</br></br> 可下一秒。</br></br> 她转身避让，躲开张绪的手。</br></br> 身后却被人猛地一拽，张绪掐住她两手手臂，将她抵在了墙上，与她相离不过咫尺。</br></br> 骨头像是被捏碎了一样痛。</br></br> 张绪的呼吸扑打在她颈间。</br></br> 隔着墙就是追悼厅，戚钰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是呼吸有些慌乱，侧过脸来。</br></br> 她就像被风吹打的花，花杆柔软到任着风的方向。</br></br> 直到听到越来越近脚步声，张绪才将人松开。</br></br> 即便脚边是台阶，雨水已经迸了上来，戚钰也毫不犹豫地闯进雨中。</br></br> 土腥气钻入鼻中，她稍稍皱眉，却也只能任由交杂的泥雨拍打在脚背。</br></br> 像是颜料溅在了白纸上。</br></br> 可意想之中的浇湿没有来，面前倏忽出现道身影，随之雨伞倾侧，不知是伞影还是男人宽大的身影，将她完全覆盖了住。</br></br> 戚钰抬起头，最先看见的是那双没有抓着伞柄的手。</br></br> 颀长的食指上，挂着那抹圆润莹白。</br></br> 在张绪的视线内，他只能看见戚钰的裙摆和她的小腿以及脚踝。</br></br> 忽地改变心意，便想去将伞掀开，将戚钰拽回来。</br></br> 可往前扑去时，身后登时传来重力，叫他一下滚落台阶，掀翻在铺满凹凸不平鹅卵石路上。</br></br> 被雨水模糊视线前，他竭力辨析出持伞那人。</br></br> 周舒禾。</br></br> 同样是穿着西装。</br></br> 他笔挺矜贵，衣料贴合着每一处线条，皮鞋锃亮。</br></br> 甚至不屑于看狼狈的人一眼，深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戚钰微湿的发尾上。</br></br> 而易见，他没有资格躺在熟睡的她身边，他想趁这个机会，再仔仔细细看她一眼。</br></br> 床头灯还亮着，他只是站在床边的话，不会打扰到她。</br></br> 于是他弯下腰，手撑着床头柜，用目光，勾勒着她每一处五官，无限眷恋。</br></br> 三年时间。</br></br> 反倒让她更加漂亮，从前总是苍白的面色染上一抹桃红，增加了靡丽。</br></br> 在戚钰蹙了下眉的时候，周舒禾便准备撤离，他收回手臂，却不慎用指尖碰倒了床头柜上的东西。</br></br> 他蹲下身拾起，却只剩下一阵愕然。</br></br> 钱夹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粒沙子留存其间，甚至，还带有些许温度。</br></br> 周舒禾久久难以回神。</br></br> 身侧，戚钰在床上翻了个身。</br></br>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巨大的喜悦将他包裹着，让他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之外。</br></br> 周舒禾隔着被子，将戚钰抱了个满怀。</br></br> 就在他揽着她肩膀的手臂上，忽然有一滴温热落了下来。</br></br> “你别哭。”他快心疼坏了，直起半边身体，伸手去擦她的眼泪。</br></br> 戚钰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睁开眼。</br></br> “下午三点的时候，钱夹就落在了我脚边。”她的声音如同源源不断的清泉，在周舒禾的心间流淌而过，“那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钱夹扔得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它。”</br></br> “因为，我想报复你。”</br></br> “过了一会儿，我在想，我为什么要报复你。”</br></br> “我的确报复了你，让你找了整整一下午。”戚钰转了个身，面朝着他，“也弄明白了，我这样的情绪，因为什么。”</br></br> “我爱你。”周舒禾闭上眼，吻了吻她的额头。</br></br> 他爱她，一直都爱，只是从前他一无所知，后来追悔莫及，却早已深入骨髓。</br></br> “现在我允许你吻我。”她小声道，“好好亲，不许咬舌头。”</br></br> 选择权在戚钰手中，让她接一个舒服的吻，是她给他的第一个机会。</br></br> 闻言，周舒禾扫过她有些发红的脸颊，以及，布满水雾的眸子。</br></br> 趁着戚钰没反应过来，他直接低头含住了她的唇。</br></br> 然后，长驱直入。</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