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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很麻烦。因为之前也没有出现过女帝,自然没有应付女帝丈夫的经验。这与男皇帝的“后宫”还不太一样!
  “不,是太不一样了。”容逸说。
  公孙佳的家庭本来就够麻烦的了,好在人口不多,可以慢慢调整。元铮的定位却不能就这么含糊了过去!本来是“夫为妻纲”,现在又有一个“君为臣纲”。领兵要用得到他,不能把他拘在“后宫”里。
  元铮本人素质过硬、六亲断绝,还有了女儿,问题还不算大。可如果给了他兵权、让他再能议政,“后宫”本就比较容易影响皇帝,那他对朝廷的影响就太大了!
  这样一来,就有另外一个问题了——例。无论是断案还是日常处理事务,是要“循例”的。
  说直白一点:“小元我们自是信得过的,后来者呢?”容逸看了一眼妹妹,这位就是继承人了,她的丈夫总不能再选个孤魂野鬼吧?得是个名门子弟,出身良好,那她的丈夫要如何定位?鬼都知道,只要家族里有一人得宠于皇帝,必然会鸡犬升天!循着元铮的例,那这江山还能姓公孙吗?
  赵司翰道:“别的礼仪都可以拿府里的习惯来代,只有这个,请务必想明!”
  单良也说:“这是干系到千秋万代的大事啊!女人得势还要吹个枕边风,干个政,男人,呵!”那野心就更大了!
  彭犀也拧起眉来:“这倒是件难事。”
  钟源道:“不错不错,需得从头把规矩给立下来!”
  妹妹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阿爹从此不能施展抱负?”
  单良忙说:“不是不是,是要预防以后。您不想以后有什么麻烦鬼拿令尊做由头惹事生非吧?”
  妹妹皱眉道:“麻烦!你们都警惕起来了,还会让那些事情发生吗?”
  赵司翰道:“非也,非也。这个事情很大,牵涉甚广,处置不好会动摇国本的!还是将制度明了得好。”
  容逸又提出一件事来,那就是男女杂处的问题。本来男皇帝,这事很好办,宫里就宫女、宦官,一个正常的男人就是皇帝。东宫就是太子。新君登基了,太妃太后往边儿上一放,齐活。您家这性别问题呢?怎么搞?
  倒不是眼下非常得解决不可,而是容逸希望趁现在,趁公孙佳还在,大家能够商量出一套方案来。不然等到日后真出个男帝女帝交替,事到临头再现改?那就麻烦了!对了,还有“外戚”。按照礼法,父系才是自家人。
  真就按“赘婿”来?有点野心的赘婿还想带着妻儿“还宗”呢!真就公孙家给别人做嫁衣?不对,是做龙袍?那哪儿行啊?!!!
  给女帝当赘婿,肯定有许多人愿意的,可他们为什么愿意?权势必然是一个极重要的原因!这玩儿从一开始就得防着!
  他与当年公孙佳的心态有些微的相似——借开国之君的威望。
  所以这几个人是特别挑了一个元铮不在宫里的时间进来的。
  还有一个,比如说妹妹吧,她以后如果有儿有女,那更大的麻烦就来了!儿子姓公孙,他接下来的子孙就都姓公孙,这是很正常的,也是所有人都期望的。女儿呢?怎么办?本朝肇自女主,两代女主!接下来的女孩儿们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想法和野心?她们的丈夫怎么个安排?她们的儿女呢?算哪边的?是公主下嫁出去,还是赐姓外孙?赵、容二人都是老鬼了,可不会傻兮兮地认为只要自己闭眼死抱着一本《礼》,别人就会如他们所愿地也这么干。人心复杂!欲念难控!
  还有排序,或曰齿序。现在的普遍做法是女儿没有继承权,但是公孙佳开了个特例,如果长女幼子,怎么搞?
  这些东西一个弄不明白,登时就是一场大乱!生灵涂炭也未可知。纯儿子继承都多少人伦惨剧,现在把有资格争夺的势力扩大一倍……
  无论是更关心公孙家的单良,还是更注重“礼法规矩”的容、赵,都希望能够有一套有效可行的制度。
  公孙佳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
  单良道:“得是亲生的!没有您的血统,就不能有机会。如果有谁因此图谋篡位,天下共击之!”他考虑得琐碎而全面,各朝的公主,有些驸马会有婢妾生子,有的公主会给认下来,也算自己的孩子。搁公孙家,就绝对不行!单良在乎这个。只要不是绝嗣了,就不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父系宗法,在这个方面是绝对不可能执行的。他主要希望明确“皇女”的身份界限。
  赵司翰道:“还是要明了制度。以后驸马是个什么身份?皇夫究竟有何权责,什么该他管,什么不该他管。再有,内外命妇如何朝见?总不能让皇夫来接见吧?”
  容逸道:“如何修订玉牒,还要斟酌。”
  公孙佳道:“宫中本来就有女官,内外命妇我亲自见她们也无不可,这个不是大事儿。”因为本来后宫里的女宫就不等于妃嫔,现在这套系统还是可以接着用的,容逸等人没有纠缠此事。
  公孙佳又说:“子嗣么……手足相残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我担心的反而是废物儿子和能干的女儿同时出现。你们说,到那时该如何是好?章嶟那样的儿子和妹妹这样的女儿,要如何选?是该为了天下接受一个庸主,还是……”
  赵司翰忙说:“且慢!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啊!”想了一想,他又小声添了一句,“聪明人,怎么样都能找到漏洞的。”比如废后,立宠妃为后,给宠爱的幼子一个嫡子的名份之类的。以及宫廷政变,请废物下台一鞠躬。
  公孙佳道:“那不得了?立嗣以嫡长。妹妹不是我不得已的选择。啧,我就不明白了,只有女人才能确定孩子是自己的,我生下来的,一定是我的孩子。”未竟之意让几个意会了的男人脸色齐变,差点伸手摸帽子去了。
  单良掩饰地清清嗓子,道:“宫闱森严。”
  容逸更关心的是:“皇室如此,臣下袭爵呢?家产继承呢?要修改律条吗?皇夫怎么选?选个平庸之辈是折辱皇室,过于上进,又恐……干政。”男主外、女主内才是正常现象,但是女帝又是个特例。
  公孙佳道:“限制。五服牵连太广,唔,同祖兄弟,不得入政事堂、不许掌兵。唉,凡事有利就有弊,本来就没有两全的。想要又忠心又能干,还要长得好、家人也忠心能干,怎么可能?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妹妹,听懂了吗?”
  妹妹道:“是。那阿爹?”
  “他不一样,”公孙佳毫不犹豫地说,“不许拿他说事儿。”
  容逸被噎了一下。
  公孙佳道:“你们先拟个细则出来,要次序分明。无论是个什么样的次序,有秩序总比没秩序好。反正日子足够长,咱们可以慢慢补。”
  容、赵从制度上也没有更好的建议,这事儿它本来就新鲜嘛!又不能当着女帝的面说女人不能当皇帝,也不能当着公孙佳的面说女儿不能做继承人。他们的本意也是希望提醒公孙佳还有这么一件事,趁着休养生息没别的事,早点考虑。
  公孙佳给了个大原则:限制了“外戚”权利,又确定了“继承原则”,各方势力也算达成了平衡,还让他们拟细则,他们也就暂时满意了。赵司翰说“聪明人,怎么样都能找到漏洞的”公孙佳说“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都是一个意思。
  彭犀道:“已经差不多啦。”
  妹妹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心道:那孩子就不能养糊涂了!
  公孙佳道:“那好,趁大家都在,咱们琢磨点儿正事吧——休养生息是为了恢复生机,人才也是生机啊。”
  人才储备是个件非常要命的事情,京派损失这么多人,不止是京派的损失,它也让国家损失了不少熟手。同时,宦官世家的子弟从小耳濡目染,做官之后适应也会略快一些,就是这些人,变乱中也损失了不少。
  这是文臣。
  武将也有类似的问题,公孙佳自己麾下将领不少,但是贺州派已经有比较长的时间没出能人了。
  弥补的办法倒最是也有,就是科考。公孙佳开了个武举。不过所有这个殿里的人都有私心——他们都有点偏心“自己人”。容、赵主要是担心“自己人”的人数,钟源就是担心“自己人”太不上进——贺州勋贵许多都有爵位的,他们在前朝的爵位大部分被今朝承认了,能躺平过富贵日子,许多人就不求上进了。
  公孙佳道:“文官,先任地方再进政事堂。武勋,要识字,要会弓马,要能识图。考试,考不过的俸禄减半,什么时候合格了,什么时候发全的。考试也不要太难。”武勋里家的孩子是真不少!
  她让钟源去拟题目。
  钟源道:“所有人都考吗?”
  公孙佳道:“想袭爵、荫职的必须考。其他人扔到学校里,让他们学点人样儿!还有几年的功夫,练好了,正好随军南下。”
  容逸与赵司翰在这一会儿功夫里,也已经有了提议——官学生入学需要资格,那么考试做官也应该有资格。比如三代良民,再比如要有人做保之类。
  公孙佳道:“可。”
  彭犀道:“只要天时过得去,过个两三年,生机也就渐渐开始恢复了。到那里就可以着手修复旧京了。”
  公孙佳道:“天时不好也不过多攒两年家当而已。”
  赵司翰道:“天时还是好一点吧。打一场仗,攒两年家当或许够了,打完之后南朝属地的治理,恐怕要花费更多。”
  公孙佳笑笑:“难道南方是白吃干饭的不成?只要四海归一,百姓活下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钟源问道:“南下的统帅是?”
  公孙佳笑问:“你想?”
  “当然。”
  钟源当然是很想的!他是枢密使,也是贺州勋贵的领袖。问题在于,贺州是前朝的功勋,本朝?那得是从贺州派里分化出来的公孙派的将领才是最亲近,他需要有功劳,需要带着贺州乡亲做点正经的贡献。
  公孙佳道:“还有时间,你让我想想。”
  第321章 过渡
  钟源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里,常安公主仍然是闭门不出,他的心里更加忧愁了。延福公主近来忙上忙下,她总要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虑。
  钟源道:“你别忙啦,没事儿的。”
  延福公主讪讪地停下了亲自监督给他拿衣服的动作,说:“我又没别的事儿做。你……这是……有烦心的事儿?”
  钟源坐了下来,慢慢地道:“你我老夫老妻,不必这样,咱们还与以前一样。”说完自己也怔住了,他看得出来,延福公主心里是很不安的。前朝公主,何等尴尬的一个身份?又要倚仗着丈夫。不说是君臣易位吧,也是上下颠倒了过来。
  “我自己又何尝……”钟源若有所思,拍拍身旁的位子说,“你来,咱们说说话。从京城变乱到现在,咱们就没能好好聊一聊啦。”
  延福公主不明就里,带着些许忐忑坐了下来。钟源慢慢地说:“其实我也是很不安的。唉,我自己个儿的许多事儿还在忙碌,回到家里又要操心阿娘,操心整个家,没有好好与你说说话,实在是对你不住。”
  “你这是什么话?”
  “我都懂的,我如今也是与你一样的心情。我想领兵南下的,你听我说——咱们现在有的是个空架子,也不是全空,可是如果现在不有所表现,那就真的空啦!药王对你我都很好,是咱们自己心里发虚,对不对?”
  延福公主怔怔地坐着,说:“是啊。明天在哪里呢?不,你不一样的!你有兵有权,还有太后……”
  钟源道:“都差不多。总得抓住点儿什么,做出点什么,不想浑浑噩噩的做个无用之人,对不对?不是自己双手得来的,都是虚的。”
  “是。”
  “其实呢,我说得再多,不如告诉你,咱们现在并没有危险。”
  “那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钟源道:“我想领兵出征啊!”他说了自己的担忧,他现在还算是贺州派的领袖。然而,一个领袖,他不做出点什么贡献来,又凭什么当领袖?他是枢密使,一个不能打仗的枢密使,又算什么武将呢?手上没点硬货,凭什么立足?凭他是公孙佳的表哥?
  延福公主很难过,说:“她不让吗?应该也是为了你好、担心你吧。”
  钟源道:“别哭,啊,是我想要的有点多。咱们说点高兴的,药王很重视阿黎,对他比对丁家的侄儿们还要亲近些,眼见是安排走普贤奴一样的路。普贤奴你也知道的,傻人有傻福,那个孩子是很用心的。”
  延福公主用手掌轻轻抹去泪珠:“我知道,她是个有心的人,我没怨她。小姑母家的阿明入敛时我就知道了,我没怨过她,恨也是恨五郎那个畜牲!”章明入敛的时候,公孙佳给他陪葬了一套冠冕,章明的尺寸,帝王之服。没穿上,因为章明没有登基。尺寸准备好了,可见公孙佳是有诚意的。
  “造化弄人,”钟源说,“她呀,就是对我们有点太好了。稍稍不那么心疼我就好了。”
  延福公主且哭且笑:“罢了罢了,就等阿黎和阿羽给咱们争点光彩,不好么?”
  钟源道:“他们还太年轻啊!我这样,又算什么呢?一辈子没当过年。再说……”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吗?”
  钟源也落下泪来,道:“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不能指望儿子争气呀!我要混日子了,你们怎么办呢?一个家,顶好是一代一代都有个顶梁柱。”
  延福公主哭了一阵儿,觉得与丈夫的心意从未如此贴近过,她破涕为笑:“瞧你,老了居然多愁头善感了起来!我都能坚持过来,你还怕什么?想领兵,就说!想做什么,就做!普天之下,你要是再不敢跟她说心里话,还有谁配呢?”
  钟源道:“阿娘想回贺州,我定要为她拿下贺州,万一我死在……”
  “呸呸呸!”延福公主说,“想点儿好的!你想领兵,就去!家里有我呢!”
  钟源握住了延福公主的手说:“对你不住。”
  “这难道不是我的家?既是我的家,我做什么,要你管么?”延福公主说。
  “我会再与她好好谈一谈的,纵然旧京大营不由我坐阵,我也要谋一席之地。只是要辛苦你了,我走之后家里你多费心。”
  “自从我嫁与你,你就没给我丢过脸!”延福公主说,“咱们俩,是一家人,对吧?”
  钟源笑笑:“当然,我要离开,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孩子们已经不小了,可他们经历得还是太少,并不明白阿娘的心,或许也没有那么明白咱们家的处境。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
  钟源道:“你辛苦了。”
  钟源与妻子谈过之后,心里轻松了许多,赶去忙他的那一摊子事儿去了,延福公主却上了心。婆婆兼娘家姑母常安公主她是请不动的,但是婆家姑母兼娘家婶母钟英娥还是可以聊一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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