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这么说来，你也未曾听过他与元贞公主的事？”慕容兴吉撑着下巴，睨着他。</br></br> 秦云鹏实在害怕，他也听说过这位的喜怒无常，动辄就把人杀了，拿去喂他养的狗，忙找补道：“小的虽不知，但应该有人知，小的知道有个小官，是刚从上京来定州不久的，小的去问问他，他应该知道。”</br></br> 在慕容兴吉的允许下，秦云鹏亲自去那群被俘虏的大昊官员中，找到了那个‘小官’。</br></br> 说是小官，其实也仅是针对秦云鹏和施建义而言，其本人乃定州通判，确实刚到任不久，却未曾遭遇了这样的事。</br></br> 不同于秦云鹏的趋炎附势和怕死，这位通判倒是个刚勇的，一见到秦云鹏，便迎面一口唾沫袭来，骂他乃jian邪，误国误民。</br></br> 秦云鹏唾面自干。</br></br> 见此人如此不知趣，他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又拿同为俘虏的一众官员做威胁，才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些话语。</br></br> 在对方口中，杨變和元贞公主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人也不可能会产生什么关系。倒是杨變刚入京时那一番‘妄言’，传到慕容兴吉的耳中，让他得出一个暂时二人还没有交际，只是杨變此人狼子野心，早已对元贞有所图谋的结论。</br></br> 而对于秦云鹏这一番狐假虎威的作为，慕容兴吉也未出言斥责，反而乐见其成，并赏了个有名无实的官给他。</br></br> 对此，他的贴身亲卫哈擦甚是不解。</br></br> 慕容兴吉笑了笑，道：“我等毕竟是外来之人，鞑人与昊国对峙多年，他们最是了解对方。</br></br> 大昊人视我等皆为蛮夷，强硬手段只能激化他们的抵抗心，浪费无用之力，不如学着鞑人，恩威并施，让他们自己人治理自己人，一来事半功倍，二来也节省许多不必要的力气，我们只用管治好这些人即可。”</br></br> 这个道理，慕容兴吉也是后来才懂。</br></br> 为此，他也是花了不少代价，浪费了许多本不必要的力气。</br></br> 慕容兴吉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是在战场上死在了南昊镇北王杨變手里，没想到一闭眼一睁眼再度活了过来，竟又回到当初北戎决定入侵大昊之时。</br></br> 前世，元贞逃走后，他大发雷霆，一面命人追捕，一面又命南昊中北戎的人，盯好南昊那边的动静。</br></br> 听说元贞竟回到天京，还入了皇宫，他忙命人给南昊传话，让他们把人交出来，不然等来的就是北戎撕毁暂时和平协议，铁骑再度压境。</br></br> 谁知南昊那个蠢太后，竟一碗毒酒毒死了元贞。</br></br> 那样一个女人，竟被个蠢人毒死了？</br></br> 得知这个消息后，慕容兴吉简直不敢置信，他甚至怀疑是南昊骗自己的，多番查证后，才知道这一切竟是真的。</br></br> 而元贞的死，还引发了后续一系列事情。</br></br> 镇北王杨變震怒，一改之前隐忍建兴帝和那些南朝大臣的态度，派兵围了天京，先斩钱太后，再杀建兴帝。</br></br> 而他也没有自己当皇帝，再度扶持起了个皇帝，这次是直接拿对方当傀儡，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反而自己被掣肘。</br></br> 处理完这一切后，他带着大军攻向北戎。</br></br> 彼时北戎也是多事之秋，天佑帝卧病多时，驾崩在即，所有皇子都忙着争抢皇位，不然之前也不会同意和南昊暂时议和。</br></br> 镇北军持续攻进，北戎军节节败退。</br></br> 病床上的天佑帝震怒，发话说谁能打退镇北军，谁就能接掌他的皇位。</br></br> 慕容兴吉就是这么上战场的。</br></br> 未曾想最后死在杨變手里，万箭穿心，死无全尸。临死之前，他倒也洞悉了这个多年死对头的那点不可示人的心思。</br></br> 他就说为何这杨變一直盯着北戎打，明明此獠并不是个忠君报国之人，原来竟是如此。</br></br> 重活回来后，他简直不敢置信，再三验证确定是重活了，只道是上天庇佑。</br></br> 前世，同样是他和同父异母的大哥慕容兴运一同攻打大昊。</br></br> 慕容兴运择了东路，他选了西路，却未曾想本来势如破竹的攻势竟被小小一个的太原绊住，围攻多日，都没能拿下这座城池，只能绕路南下，以至于被慕容兴运压了一头。</br></br> 这次他首先压住慕容兴运，收拢全部兵力，先打下幽州、保州，再折道拿下代州、忻州，故意做出攻打太原之势，实则谋的是定州和真定。</br></br> 等拿下真定后，大昊那边应该收到消息了，到时他们是什么反应？大概会以为是玩笑，以为北戎只是想要钱要物，还想要和北戎和谈？</br></br> 这一次，慕容兴吉同样没打算放过上京这个聚宝盆。</br></br> 前世哪怕北戎因兵力不足，无法完全占领大昊，却因为劫掠了上京这座倾国之力打造的巨城，为北戎带来的好处是无法估量的，不光只是钱物上，而是方方面面。</br></br> 不过这一次他首先要得到那个女人。</br></br> “我们如此多线分兵，还不管一侧的雄州、深州，殿下难道不怕太深入腹内，被人反向围攻？”哈擦有些不安说。</br></br> “放心，大昊与我们不一样，我戎国是以战功立威名，封王拜将，大昊却本末倒置，用文官来管武将。那些文官让他们做做酸诗行，让他们打仗一窍不通，还一个个都非常怕死。我北戎铁骑压境，他们想的只是自保，不会左右策应，更不敢擅自出兵，只想求和。”</br></br> 毕竟前世就是如此，慕容兴运那个酒囊饭袋丝毫不懂战法，只凭一腔勇武，都能一路长驱直入南下。他重活一世，提前预知了一切事情，还洞悉了这些大昊官员的反应，未必就不能。</br></br> 他只会进行得更顺利，更快一步。</br></br> 慕容兴吉已经不想再等到大军压境兵临上京城下了，他要更早得到那个女人。这一次他不会出面威逼大昊朝廷及皇族，也不会亲自带兵俘虏那些人。</br></br> 那这一回，她可还会恨他？</br></br> 慕容兴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br></br> “发令下去，明日全力进攻真定。”</br></br> “给大皇子那边传话，让他围好太原，勿要擅自离开，太原乃大昊河东的门户，一旦拿下，我方大军就可从河东一带畅通无阻直入南下，还能及时策应东路。”</br></br> 慕容兴吉还没忘记河阳还有个权中青，那老将用兵大胆，前世若非领军的不是此人，而那领军的宦官见北戎重骑威猛，吃过一次败仗后，就不敢再战，最后竟丢下大军自己跑了，他恐怕就不是对太原久攻不下，而是可能死在那里。</br></br> “是。”</br></br> 这一切，身处上京的众人并不知道。</br></br> 那十日见一面之约，杨變并未忘记，每到十日就会亲自来提醒元贞。她若不应，他就每晚都摸到金华殿来，如此一来元贞倒拒他不能。</br></br> 八月中秋，宣仁帝在琼林苑摆宴款待群臣。</br></br> 可就在宫筵当场，却有噩耗传来。</br></br> 定州已被北戎拿下，真定失守，庆源、邢州相继落入北戎手中，邢州守将史澍战死，经略姚广邴及监军陈榘带着残军仓皇而逃至赵州。</br></br> 一时间，举朝上下哗然，这八月中秋赏月宴自然也摆不下去了。</br></br> 朝中再次吵了起来。</br></br> 有嚷着要定姚广邴和陈榘罪的，有重提当年举荐姚广邴之人，要究其举荐人之罪的。又为了派何处兵力增援赵州，谁为主将谁来监军争吵。待匆匆议定这些暂解了燃眉之急，扭头又因跟北戎是战还是和吵了起来。</br></br> 总之是一片不可开交。</br></br> 元贞也是至此才发现朝廷根本没有想与北戎一战的心思，似乎只要一提到北戎，就是不可敌。武官都不说话，文官上蹿下跳，战也是他们在说，和也是他们在讲。</br></br> 元贞心情烦闷，也甚是不解，就去问杨變。</br></br> 杨變倒是一点都不慌，大概也是太原战事并未告急的缘故，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洋洋的。</br></br> “你不都说了，武官不说话，都是文官在说？你让他们说什么？说要请战？恐怕还是武官打副手，头上压着领军的文官和监军的宦官，还有遥控指挥的朝廷，吃力不讨好不说，指不定你在这打死打活，人家跑了，你就是个死的下场。”</br></br> 连续丢了这么多地和城池，为何每次都是武将战死，领军的文官和监军的宦官跑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br></br> 守将丢城必死，但文官和宦官可不一定会死，毕竟朝廷从不杀文官。</br></br> 既然左右都不会死，人家怕死为何不能逃？可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br></br> 这种情况下，哪怕有些武官有一战之心，有一腔骁勇，此时也不会蠢得蹦出来，因为那就是自找死路。</br></br> 谁想死？谁都不想找死！</br></br> 反正你们牛，你们都厉害，红的白的都被你们说完了，那你们去吧，我等既没有战力也不会带兵，你们厉害你们去。</br></br> 这就是当下许多武将的想法。</br></br> 包括杨變如今都是这么想的，若非还惦着太原义父那，他是一点都不想知道朝廷的任何军情，反正也插不上嘴。</br></br> “之前我总觉得你不过是做了个梦，如今看北戎势如破竹这阵势，怕是你的梦很有可能成真。”</br></br> 元贞烦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慵懒态度，挥开他偷摸自己手的手。</br></br>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br></br> 杨變挑眉看她：“我着急有何用？你着急又有何用？你说话有人听吗？你应该也去找过圣上了，你说的话他可有听？”</br></br> 元贞一口气突然就xiele。</br></br> 她找过父皇，该说的都说了，父皇也听进去了，他也着急，无奈他着急没用，什么事都得朝堂上议。</br></br> 而一议起来，就是各种混战乱吵，吵了几天，若非赵州那局势紧急，恐怕援军调令下不了这么快。</br></br> “行了，你也别着急，着急也无用，真有那一天，我就带着你跑，不是早就说好了的？”</br></br> 是早就说好了的，可他们跑了，其他人怎么办？还有上京城的百姓，以及那些无辜的妇人女子？</br></br> “你管不了那么多，真事到临头，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br></br> 杨變伸手摸了摸她下巴，元贞嘴角燎了两颗很小的火泡，虽说秋燥，但清火的茶日日喝着，也没甚作用，一看就是心中焦虑的缘故。</br></br> “疼不疼？”</br></br> 元贞倒吸一口气，拍开他的手。</br></br> “你说疼不疼，别乱摸。”</br></br> “我帮忙你把它用针挑了？我小时候上火起火泡，我娘都是用针挑破的。”</br></br> “你走开。”元贞警惕地看着他，“我不挑，御医也说了，多喝清火的茶就好了。”</br></br> 不过经过他这么一打岔，确实心里也没那么烦躁焦虑了。</br></br> 谁也没想到，北戎以势如破竹之势攻下邢州，大昊这边严阵以待，偏偏北戎似乎不打了，突然停下来休整。</br></br> 直到数日后，太原那爆发一场大战，大昊这边才知道又中计了。</br></br> 北戎哪是不打，而是又奇兵去了太原。</br></br> 一开始裴鹏海带着大军，和北戎军有来有回打了几次，北戎因兵力不足，吃了一次败仗后，似乎就长教训了，开始采用游击战术。</br></br> 这这么拖拖拉拉打了一阵子，待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以为北戎大军都在河北，突然北戎大军杀来了。</br></br> 大昊援军损失惨重，死伤殆尽近一半，若非权中青率手下一万兵力，从河阳前来策应，怕是都要损在这里。</br></br> 这一战后，裴鹏海逃回上京，丢下残部留给权中青，由他带着人与北戎军对峙。</br></br> 朝廷这收到消息后，本是焦头烂额，却突然又收到消息说，北戎见了前来议和的大昊使臣。</br></br> 北戎并未斩杀来使，态度虽然倨傲，但还算过得去。</br></br> 晾了他们两天后，突然来人说议和也不是不可以，不日将派出使臣，前来上京详谈。</br></br>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北戎这是想做什么。</br></br> 由于战局紧张，九九重阳自然也被略过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