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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谷中,霍尼作为背区“香料厂”和尾区人的纽带,看着她面前泛黄的卷轴:“这是什么?”
  “生死契,”那黑匠人自嘲地回答,“在背区,我们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血奴,在尾区,我们混迹在见不得光的黑市,夹缝里的臭虫谁也不敢相信,我们需要这个——当然,现在,需要这个的是你们的人。”
  “这是禁术,”霍尼第一反应是皱眉,“关于什么?”
  “您把手放上去,就能感应到。”黑匠人耸耸肩,“好吧,这东西其实是典狱长跟我们定做的——这会让它看起来不那么邪恶吗?”
  霍尼瞄了一眼旁边人偶似的“玛莎”,嘴唇微动,似乎吧唧了一句脏话,但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片刻,她一扬眉:“‘我不会出卖灵魂’?”
  黑匠人一字一顿地说:“‘我忠于自我,我的灵魂永远自由,我不会让渡我的理智、意志给任何生物——至死’。”
  “霍尼,”旁边的手机里,达米安诺斯长老低沉的警告声响起,“那是黑匠人的东西。”
  “对,黑暗极了,违约即死,灵魂永无宁日。”黑匠人笑了笑,从外衣口袋里掏出钢笔,在契约书上写下自己的名。
  最后一笔落下,字迹赫然也浮现在了他脸上,像个邪异的刺青,黑匠人本来端正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鬼气。霍尼眼角抽了抽,注视着那刺青似的印记渗进了黑匠人的皮肤,几秒后消失。
  黑匠人递笔给霍尼:“和血族的血契书一样,它识别的是你的灵魂。”
  达米安诺斯:“什么鬼东西,霍尼!”
  霍尼没给纵火老头眼神,也没接笔。沉默片刻,她将手指在护腕里藏的小刀片上轻轻一抹,直接印了个手印在卷轴上。
  印上去的血迹缓缓扭动舒展,变成了她的全名。
  达米安诺斯抽了口气,还要说什么,已经被另一个开了麦的人打断。
  罗兰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生死契”的内容:“我也同意。”
  话音落下,生死契上就传来火柴烧着的“沙沙”声,罗兰的名字也烫在了卷轴上。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方舟另一位塔莉亚长老开口:“要逐字?刚才没记住,再给我念一遍。”
  达米安诺斯不能接受,有一天正统的火种竟然跟黑匠人搅合到一起:“离谱,你们这简直……”
  圣地的盖亚长老叹了口气:“我依然认为这种邪异又极端的东西是禁术,必须明令禁止,但鉴于现在……”
  “确实。”
  “紧急情况必须变通。”
  “我会要求方舟的理事们签署,克里斯身边第二理事的事,我不想再见一次。”
  达米安诺斯胡子都飞了:“简直胡……”
  视频会议室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圣地的长老团首席:“那就这样吧。”
  达米安诺斯:“……胡乱插队嘛!”
  假如秩序还健在,革新守旧两派就会掐个头破血流;假如被扼住的脖颈还有一丝喘息的余地,聪明的精英们就能在气管里建国;假如时间还有一点富裕,老成人士就会抬出“事缓则圆”,想出一万种办法,朝着自己的利益各奔东西。
  也就是“三急”逼到临头,一切才成浮云,万众都得一心脱裤子。
  隐秘的生死契流转在尾区与背区的火种间,像是在泥沙中间擦出了一小片净地,人类最精锐的火种用禁术自证清白。
  “既然诸位都能彼此信任,那么我会把一份疑似叛徒的名单发给各方。其中或许有冤枉的,事后需要仔细核查,也不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所以在抓到格里芬费雪之前,不要做任何会打草惊蛇的事,这一点洞察争来的先机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格里芬费雪虽然不是天赋者,但我们必须将其视为天赋者,因为他身边一定有不止一件血族天赋物,还可能带着天赋者和秘族保镖。他常年混迹地下世界,私下可能不止一次来过星耀城,我们甚至没有主场优势……”
  格里芬费雪确实轻车熟路。
  他早就又换了一身皮衣,看起来就跟星耀城一样破败,怀里抱着装着“典当”的破纸盒,像个风尘仆仆的快递员,懒洋洋地从贫民窟里穿行而过。
  沿街尽是看热闹的闲散人员,大白夜不睡觉的流浪汉们穿着捡来的破皮衣,三两扎堆,蹲在背阴处闲聊。
  “还得是迈卡维,真带劲,这些可恶的野怪,早该这样……上一个和我约会的人有一天不见了,八成就是被野怪叼走了。”
  “叼走的还有你的钱包吧?”
  “听说野怪窝会像气球一样炸开,哈哈哈,你们说什么时候?我赌他们顶多能撑一天。”
  “半天!”
  “一天半……”
  格里芬费雪看了一眼表,此时,距离迈卡维的空军扫荡山林,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他脚步不停,随手往流浪汉们手里塞了一把零钱:“我赌一刻钟内——请问,地下城第五区是从这下去吧?”
  “对,原来的出口都炸糊了,这见鬼的地方……得换条道下地狱了。”
  “星耀地下城第五区……”
  从地图上看,它就在安全署附近的地下。
  加百列百无聊赖地刷着划手的蛛网屏,想起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地址——调查杨查理的时候。依稀瞥见她出生于地下城第五区。
  格里芬费雪能在尾区迅速立稳脚跟,果然和那位悄然陨落的尾区地头蛇关系匪浅。看起来,他学到了那位阁下为人处世的精髓,也规避了她的失误。
  亲自来第五区,难道杨女士给他留了个地下防空洞做安全屋?
  “洞察”不是“预言”,也不能千里外取人首级,剩下是其他人的战场,孤身被丢在鸢尾湾的加百列也做不了其他事了。
  临行前,罗兰请求“驿站长阁下”祝他好运。
  加百列照例没搭理。
  他能祝出什么运?这实在不好说。
  再说他不是“驿站长阁下”,现在也不确定“驿站长阁下”到底希望他们什么运。
  先前加百列有事做,能占着脑子和手还好,此时空下来,那种无着无落的感觉就又来了。低矮的船舱压抑,像一方小小的囚笼。眼看这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加百列就离开船舱,想在附近找个高处晒太阳。
  “你看到了吗?”他捏着小石子问,“你……”
  这时,他手里苟延残喘的手机响了。
  没有等到“祝福”的罗兰不意外,淡定地收起纸币,责无旁贷地担任起了刺杀格里芬费雪的总指挥。
  “格里芬费雪身边有两件已知的麻烦物件,一件能替他抵挡致命一击的违禁品,不知道能不能用,以防万一,我们必须做好杀他两次的准备;另一件是血族天赋物,可以检测到附近火种和匠人造物,这意味着我们一旦靠近,立刻就会被他发现。”
  “我们没有远程刺杀的把握,那怎么办?”
  “干扰。”
  已经进入地下的格里芬费雪忽然若有所觉,低头看向怀里的“典当”。就在方才,半晌没吃到命的“典当”忽然动了——这意味着有和他签过契约的生物死了。
  被他困在鸢尾湾的那几只野怪忍不住大开杀戒了?
  血族将“典当”安放了,带着几分好奇去查看,结果挑起了眉。
  死的居然是一只和他签了血契书的血奴。
  那倒霉的小家伙不知怎么露出马脚,被“前同伴”发现。思想已经打上烙印的小血奴唯恐自己受审后不小心泄露主人的秘密,第一时间自爆了——用“火种”避免被采集火种遗留物的方式。
  按照主人的命令,这聪明的血奴不光把自己销毁了,还在临死前破坏了藏野怪的空间,巨大的动静顿时惊动了外界,“典当”看见的场景里,安全署的巡警已经朝那边过去了。
  随后,接二连三的“血奴”暴露后被杀,好像是野怪们突然开始排查内奸了,格里芬费雪甚至听见了隐约的警笛声。
  看来也有小撮的野怪躲在了星耀城。
  大概是想抖个“灯下黑”的小机灵,然而这可是个危险的选择,星耀城里到处是荷枪实弹的驻军。
  驻军反应比安全署快得多,血族身上探测野怪的天赋物骤然发热。费雪睁大了眼睛——
  好厉害的大野怪,躲在星耀城里的野怪果然有“大boss”!
  警笛声呼啸而至,整条街区的空间骤然扭曲,几辆追过来的军车毫无预兆地撞向了同伴。
  格里芬费雪身上的天赋物热得发烫,这至少是野怪王——三级的水平,不止一个!
  他立刻扑到一台电脑前,屏幕上居然是附近所有街区的监控画面,带着赞叹偷窥血族驻军大战野怪王,费雪只觉得不愧是盘踞在尾区多年的“大家伙”,直到他们成功摆脱驻军逃离现场,探测器的热度还经久不散……
  经久不散。
  格里芬费雪倏的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一道烈焰朝他扑了过来——来自“愤怒”的业火。
  血族的瞳孔骤缩,惨白的脸被火光映得一片血红。
  可不知是不是达米安诺斯的错觉,他看见那血族竟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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