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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以奉迎为荣,上官以婪索为常。我看不是没有道理的。”
  福崧苦笑道:“这里的习气相沿日久,不是两三年就能改过来的。下官也曾想有振奋之举,无奈精力都扯在弥补亏空上,一时腾不出来手治理。”
  正说着,家人飞奔过来报说,现任巡抚伊龄阿,前任钦差、户部尚书曹文植和侍郎姜晟到了。阿桂急忙带福崧迎了出去。伊龄阿远远就向阿桂道喜,近了又看到福崧跟在后面,拍拍福崧的肩道:“老弟,亏空案你虽是虚惊,总算还捞了个山西巡抚。那里的山西老醯儿有的是银子,不怕你再欠下亏空。”
  福崧道:“老哥说笑了,兄弟在浙江任上留下的事体,还请您多担待些。”
  伊龄阿心照不宣,嘻嘻笑道:“这是自然,但话说到前头,有朝一日,兄弟我需要你帮衬时,老弟不要舍不得出血。”
  正说话间,听阿桂的管家扯着嗓子喊一声开席,各院如回声般一声声传了下去。顿时上百桌宴席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阿桂这边喜气洋洋,窦光鼐那边却是冷冷清清。
  窦光鼐命人紧闭大门,概不见客,将自己锁在书房中自省。
  乾隆谕旨上虽然痛骂了窦光鼐一顿,但最后让他“谨身饬行,据实明白回奏”。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不撤他的职,也没有什么处分,只需他将自己在浙江亏空案中的行为总结一下,给皇上写份检查,承认自己的过失,再说些有负皇恩的话,就可以了。这样,窦光鼐在浙江的二品官照当,红顶子照戴,学政事务照做。乾隆此举可以说是很给窦光鼐面子了,换了别人,一百个官有一百个人会立刻写请罪折子,而且写的是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虽然数十年官场琢磨,已经使窦光鼐变的稍微知趣了一点,圆滑了一点,甚至懦弱了一点。在他接到谕旨的一刹那,他也曾想过颟颥引咎,息事宁人,这样乾隆有面子,前来查办亏空大案的各位钦差大臣及其属僚可以交差释负,浙江全省大小官员也可以安安稳稳的继续当官,而他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船,不用费多大劲就可重新做一个皇上和百官眼中的大好人。但窦光鼐毕竟是窦光鼐,虽然此事做起来简单,他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天渐渐暗了下来,雀声已停,屋外隐隐传来阿桂祝寿的锣鼓声。晚霞打在窗子上,血样的红,而屋内的东西都带着一团团渐黑渐大的影子,平日里用惯的桌子、椅子、座钟、茶杯都变得像一只只怪兽,在轻轻的跳跃,似乎寻找着时机,随时都要扑上来。
  “我也六十有七了。”窦光鼐自语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多少风光不同居。长江一去无回浪,人老何曾再少年。我还要图什么呢?也该回家养老啦!”虽是这样说,他竟丝毫不能轻松,不能安心,不能得到宽慰。相反,他的良心却在隐隐作痛,这种痛越来越深,直至痛彻骨髓!他越来越强烈的拷问自己,为什么阿桂等人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为什么自己非要违心的屈从于这官场中的黑暗与高压?无奈与沉闷?
  窦光鼐在黑暗的屋子中,似乎看到阿桂正坐在椅子上略带嘲讽的望着他,他质问道:“中堂大人,黄梅赃款累累,你何以不从重办理?反而断其无罪?”阿桂慢条斯理的反问道:“你拿得出证据么?”窦光鼐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知道,浙江已经有一张黑色的大网,牢牢的将他罩住,让他无法冲出。若想不昧良心,踏实做事,活出人的尊严如何就这么难啊!窦光鼐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扇。闰七月中旬之夜,天已经有些凉了,一股清风扑面,窦光鼐饱饱吸了一口早秋的空气,长吁一声,郁结在他心中已久的不平之气,竟忽然有些淡了。他对着窗外喊道:“王义录在么?你进来!”
  窦光鼐已经决定,他要去做一件骇世惊俗的事。而这一举动,在清朝两百六十八年的官场历史上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起来简单,他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天渐渐暗了下来,雀声已停,屋外隐隐传来阿桂祝寿的锣鼓声。晚霞打在窗子上,血样的红,而屋内的东西都带着一团团渐黑渐大的影子,平日里用惯的桌子、椅子、座钟、茶杯都变得像一只只怪兽,在轻轻的跳跃,似乎寻找着时机,随时都要扑上来。
  “我也六十有七了。”窦光鼐自语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多少风光不同居。长江一去无回浪,人老何曾再少年。我还要图什么呢?也该回家养老啦!”虽是这样说,他竟丝毫不能轻松,不能安心,不能得到宽慰。相反,他的良心却在隐隐作痛,这种痛越来越深,直至痛彻骨髓!他越来越强烈的拷问自己,为什么阿桂等人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为什么自己非要违心的屈从于这官场中的黑暗与高压?无奈与沉闷?
  窦光鼐在黑暗的屋子中,似乎看到阿桂正坐在椅子上略带嘲讽的望着他,他质问道:“中堂大人,黄梅赃款累累,你何以不从重办理?反而断其无罪?”阿桂慢条斯理的反问道:“你拿得出证据么?”窦光鼐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知道,浙江已经有一张黑色的大网,牢牢的将他罩住,让他无法冲出。若想不昧良心,踏实做事,活出人的尊严如何就这么难啊!窦光鼐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扇。闰七月中旬之夜,天已经有些凉了,一股清风扑面,窦光鼐饱饱吸了一口早秋的空气,长吁一声,郁结在他心中已久的不平之气,竟忽然有些淡了。他对着窗外喊道:“王义录在么?你进来!”
  窦光鼐已经决定,他要去做一件骇世惊俗的事。而这一举动,在清朝两百六十八年的官场历史上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闰七月初十,阿桂见窦光鼐三日未来,笑谓福崧道:“这窦老头脾气挺倔,斗输了便连我的大寿也不来了。他虽不给我面子,我不与他计较,你亲自带人送一坛杏花村老酒和几样点心过去,也算表表我与他相与的心意。”
  福崧道一声:“大人说的是。”便命人拣了些精致点心,又挑了一坛十年的陈酝带着去了。去了约半个时辰,却慌慌张张地跑回府来。阿桂见他急匆匆的样子,急忙迎过去问道:“怎么了?难道这老家伙自杀了?”
  “自杀倒好了。他亲自带着人去了平阳县!”
  “啊!他还想翻案!”阿桂呆呆地向南面天空望了一会儿,像是目送着窦光鼐远去,然后猛地收回目光道:“目下,乡试在即,窦光鼐擅离职守。既不通知我一声,也未让伊龄阿知道。我看他这个浙江学政是当不成了,你我立刻拟折子,不!你去将伊龄阿、曹文植他们都叫过来。咱们联名上奏!”
  窦光鼐真的是向平阳县去了。
  闰七月十三,月亮本应是又圆又明的时候,但这天晚上,乌云密布,遮住了满天星斗。天地间黑沉沉的,虽在车前打着灯笼,辂车还是不得不慢行。已是二更半的时候,两辆辂车驶入江南的一处小村落,惊起一片狗吠声,远处池塘里的青蛙也跟着呱呱乱叫。倒使得这黑洞洞的小村落立时显出几分生气。车内有人道:“窦大人,便在这里歇脚吧!这样的天再赶路程,也快不了了。”
  “就依你吧!王义录,你到前面看看,这地方可有客栈?”
  赶车的包老二回头道:“大老爷,这小山村里哪能有什么客栈?不如就近找个大户人家借个宿吧!”正说着,车一拐弯,就见不远处高挑着一个红灯笼,上贴一个大字“店”。包老二笑道:“这里还真有一个店啊!”
  两辆辂车刚停,听见声响的店主就迎了出来,一边招呼着,一边往里边引。王义录问道:“我们有七八个人,可有偏院?我们包下了。”
  店主见王义录是官家打扮,赔着笑道:“我们小村小户的哪里有那么大的院子。只有前后两进院,前院四间屋子,还有三间空房;后院八间屋子,也剩了三间空房。前院的是正房,后院的是偏房。您看给几位爷收拾哪几间?”
  王义录道:“我们住一晚就走,也不难为你了,看来前院清静些。就前院三间房吧,给我家大人留一间宽阔些的。”
  王义录进前院看了看,中间一溜四间正房,两边的厢房,西边做了厨房,东边做了店家自己休息之处。正查看着,最西边一间房里有人听见外面动静,推开了窗户向外张望。借着院内灯笼,王义录看到那人黑瘦的一张脸,密密的络腮胡子,长得恶眉恶眼,凶神恶煞一般,心里有几分不舒服。找着店家问道:“最西边住的是什么人?”
  “回老爷,是个漕运的官爷,办公事错过了驿站,也是前一个时辰刚到的。”
  王义录听说是官家的人,略放心一些,搀了窦光鼐进了正中的一间屋。窦光鼐洗罢脸,坐到床上伸展伸展筋骨道:“一口气跑了十二个时辰,中间只歇了一会儿,可把我这身老骨头颠的够呛。”
  王义录上床给窦光鼐捶着背道:“窦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再说,案子已经由皇上钦定了,哪里还能翻过来?”
  “当初,我共参浙江情弊近百条,只顾了查访事实,却没有拿到真凭实据。浙江上下通通蒙蔽,我顾此失彼,所以落败。如今我用尽全力,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只要拿住了他们的死穴,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一木而倾大厦,咱们必胜!”
  “浙江亏空案的死穴就在平阳县么?”
  “对!黄梅在平阳不仅有亏空之实,更重要的是其挪移勒派,强征硬索之弊。须知 不加赋 是世祖爷(顺治帝)为以后大清历代皇上所定的祖训,恁谁也不敢违背的,如果这一条查实报上去,当今皇上就是不愿意翻案,也得翻案。而且黄梅在平阳之所作所为,牵涉众多,一旦坐实,则不仅黄梅本人罪至大辟,其各级上司也逃不过扶同欺隐、存心蒙蔽的罪愆,就连阿桂曹文植等人,嘿嘿 也难辞回护劣员之咎。所以,平阳乃是浙江亏空全案翻覆之关键,平阳案若胜,浙江百官落马者将不知其数。”
  “大人分析的极是,只不过用不着这么急急赶路吧!大人还需保重身体。”
  “此事不急不行啊!乡试在即,我将乡试大责交给李大鼎,自己擅离职守。仅这一条罪状,就足以让我交吏部议处,恐怕 。现在阿桂等人弹劾我的折子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到时龙颜大怒,将我调离浙江,哪里还有翻案机会?”正说话间,突然听有人拍门,王义录穿了鞋,边向门前走边问:“做什么的?”
  “送热水的。”
  “热水已经送过了,怎么又送?”
  外面的人却不应声了。王义录觉的奇怪,提了刀在门口守着,只听“哐哐”两声,门扇倒下,从屋外跳进两个手拿钢刀的大汉。“哪个是窦光鼐?”
  “你家大爷就是。”王义录横刀推过去,一个汉子用刀接住,“铛”的一声,那汉子退了一步道:“好大的力道。”另一个汉子想绕开王义录,但王义录身法极快,挡在他的面前,大刀舞得呼呼生风,两个人硬是闯不过去。正僵持着,又是“啪”的一声,窗户被人砸开。一个身影一闪,从窗户中跳进来,举刀直向窦光鼐扑去。王义录叫道:“大人小心。”想回身相救,却被两个汉子缠住。窦光鼐眼看着那人不停步的奔过来,拿了一个枕头护住头道:“我命休矣!”却见那人举着刀并不落下,径直从窦光鼐身边奔了过去,然后一头仆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窦光鼐仔细看那人,见他背后心窝处深插着一只飞镖,窦光鼐吁一口气,听窗外兵器声响得热闹,也不敢出去看,盘腿坐在床上,闭目不语。又过了一会儿,听有人在外面叫:“风紧,扯呼!”屋内与王义录缠斗的二人边打边退了出去,因怕窦光鼐有事,王义录不敢跟出去。那两人一进了大院,攀墙上房,转眼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过了一会儿,窦光鼐与王义录才走出屋。见院中躺了四具尸体,皆是身着黑衣,血流满地,和屋内死掉的刺客是一般装扮,却不知是谁杀死的。店内静得很,听不到一丝的声音,就连四邻的狗也好像被吓住了,一声不敢吠。只闻极遥远处,有夜鸮一阵阵极凄厉的叫声传过来。
  王义录喊了两声,见车把式包老二应着声从厨房扶着墙走出来。王义录问道:“你怎么啦?受了伤么?”
  “王大人,小的没受伤。只是吓得腿发软,迈不开步子。只好扶着墙走。方才打得好凶险,西屋的那个黑脸汉子一个人斗七八个人,越战越勇。转眼就倒下去三两个,我活了四十六岁,这一回算是开眼了!窦大人,您饿不饿,我在厨房看见有包子。”
  王义录听他东拉西扯说得好笑,问道:“店里有人受伤么?”
  “只有您带来的四个官差,方一出来,就被砍倒了一个。别的人都是不妨事的,我看这些黑衣人别人屋子都不进,只一窝蜂泼了命地只朝着窦大人屋子里冲。店里客人全都吓得连屁都不敢放,哪里还敢出来找事。只有我半夜饿得要命,出来找吃的,差点没丢了这条小命。”
  王义录回头看窦光鼐:“是阿桂?福崧?”
  “他们的为人我知道,决不会做这等事的。等天亮了,让当地县官慢慢查访吧!走,去看看是谁受了伤。”
  窦光鼐和王义录进了戈什哈住的屋子,见三个人正在忙活着给受伤的戈什哈上药。窦光鼐问道:“伤势重么?我已经叫人请郎中了,一会儿就到。”
  那受伤的戈什哈道:“不妨事,臂膀被削了一刀,骨头也裂了,已经接上了。这些人武艺真是了得。没受伤的三个弟兄,围住他们其中一个人打,还只是个平手,多亏了西屋那个黑脸汉子帮忙。”
  窦光鼐回头问王义录道:“那西房的黑脸汉是谁,为什么要护咱们?”
  “听说是漕运上的一个小官。”
  “这个人也要查实。看来此去平阳之路甚凶险,你我都要小心。”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今夜有贵人相助便是一例。”王义录回头对包老二道:“你去告诉店家,让他把当地的地保叫来,验尸报官!”
  刘录勋早得了窦光鼐要来平阳县的消息,迎出二里地去接。一个七品官这么隆重地迎接二品大员,倒不过分。窦光鼐也由着刘录勋殷勤招待,有说有笑,嘘寒问暖,非常的平易近人。一点也不像第一次在平阳县复查曹文植的时候那么不近人情。窦光鼐也老弟、贤弟叫得十分亲热,刘录勋被两个人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着有些晕晕乎乎。到了行辕,安排了住处,刘录勋道:“窦大人,小县鄙陋不堪,招待不周,还望大人将就一些。下官已经置办下一桌酒宴,为二位大人接风。”
  “不忙。”窦光鼐使个眼色,王义录走出去对自己带来的人道:“你们把门守好。”回过头,突然变了脸道:“刘录勋,你可知罪。”
  刘录勋见情势不对,赔着笑道:“王兄,便是我有罪,此地也不是审案的地方。我这就回去写请罪折子。”说罢向外就走。
  王义录横身将他挡住道:“此地你来得去不得,不是老哥我为难你,这是孟卫礼参你的揭帖,自己看看吧。”说罢将一张公文甩在刘录勋面前。
  刘录勋并不去拣,却一回身跪倒在窦光鼐面前,泣声道:“下官知道错了,求窦大人放我一条生路,您无论在平阳县做什么,下官都将全力配合,不敢有半点不从。那黄梅之贪赃枉法的事情,我这里也知道不少,愿意具结上报。还有 ”
  窦光鼐喝道:“你起来!我并不要你的命,何必作此儿女之态?”
  刘录勋脸一红,悻悻站起来,嘴里仍说道:“我为平阳一县之主,我若不回去,恐生事端。”
  窦光鼐语气平和缓缓说道:“平阳县暂时就由我接管了。你好生留在这里过几天逍遥日子,不要生事就算帮我忙了。我带的人虽然不多,但你若有半点不安分,他们可不会给你留情面。”
  刘录勋这才意识到局势已经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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