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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皓睡到了过午之後,才有办法清醒起身,他望了望四周,这内室里明明没人,怎麽床头的衣物有些乱了,还带著一股淡雅花香,兀自疑惑著,皇帝就进了殿里,往他身上扑来,缠著说道:「再陪陪朕....」
  他无奈地让人抱住,柔声说道:「天应..我饿了...」
  皇帝亲了他一口,才出去叫人布膳,两人甜甜蜜蜜地厮混了一个下午,连带冲淡了陆皓心里的疑问,閒谈了些朝中与出征之事,又说说太子长大的趣事,等用过了晚膳,皇帝才终於甘愿地放人回府休息。
  过了隔几日,宫里来人禀告,说皇后娘娘想要见大将军,陆皓当然就告假进宫,外出征战了不少时日,他著实也很想念妹妹及兰儿,那孩子想必大了许多。
  他一进这凤栖殿,意外地发现内侍及宫女都已经退下,整个殿室就剩他们两兄妹,他落坐之後,陆婉为他倒杯茶,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三哥,我们兄妹好久没有说说话了...」
  陆皓看著妹妹,怎麽也没想到妹子竟是这种心事重重的神情,莫非在宫里受了什麽委屈?
  他说道:「三哥出征半载,没有办法照看你,要是受到委屈,跟三哥说,哥哥必定为你出头的。」
  陆婉一笑,竟带了点凄清神态,说道:「三哥,我怀上了第二胎...」
  陆皓欣喜地握住她的手,说道:「这是好事呀!婉妹怎麽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皇上知道了吗?」
  陆婉摇了摇头,望著他说道:「三哥,我夜不能寝,食不知味,有一事我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什麽事?」陆皓问道,心中却觉得怪异无比,一向单纯的妹妹怎麽会这样看著自己。
  陆婉抽出手来,摸上他的面具,缓缓说道:「三哥,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可好?」
  「这..哥哥怕吓坏了你...」陆皓抓住她的手,搪塞说道,莫名地恐慌起来,心头略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论美丑,你总归是我哥哥的...」陆婉挣脱开来,执意要解下他的面具。
  陆皓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妹子身上的幽香似曾相识,他忆起麒麟殿里那一丝飘渺散去的香气,颤声问道:「你..去过...麒麟殿?」
  陆婉不发一语,执意要脱下他的面具,铁面具一落,现出里面的人皮面具,丑陋难看,她安心地抚摸著,却摸到脸颊耳边有一条细缝,用指尖一挑,陆皓转过头去,举手格挡,惊呼道:「不要...」
  陆婉发狠扑了上去,陆皓不敢伤她,面具硬是被扯了下来,果然是那天在麒麟殿里看到的美貌男子。
  陆婉看著手上的面具,眼神竟是茫然空洞,像是失了魂魄似的,陆皓吓得抱住了她,拍著她的背,喃喃说道:「婉妹..我...我..不想的...」
  陆婉的泪流了下来,哥哥的怀抱还是一样温暖,可是她却觉得透心彻骨地寒,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居然是这样欺骗了她,她尖叫一声,挣脱了他的怀里,狠狠甩手往他脸上打去,恨恨说道:「你..你怎能这样对我...他是我丈夫呀!居然..跟他做了那事...知不知羞耻..爹要是知道了....」
  陆皓也不躲,任她打骂,他望著妹妹,凄凄说道:「是哥哥的错..是我不知廉耻...愧对陆家祖宗...」
  自己与天应还以为这事可以瞒天过海,没想到有一天还是让婉妹给撞上了,深深伤害了自己家人,长久以来所背负的罪恶感与愧疚感,化为千刀万剑,把他的心,一刀刀地剖开割碎。
  陆婉气过打过,又哭倒在他怀里,哽咽说道:「哥哥..你大好男儿,为何...行了这雌伏之事....」
  她是恨陆皓没错,可是又心疼难过透了,哥哥生得这样俊俏,有著文武双全的本事,温柔耐心的性子,要什麽样的女子没有,却偏偏甘於让男人狎玩,非要做了以色侍人的男宠佞幸呢?就算陆家原本不是富贵满门,也没有必要去做这种下贱事情。
  「妹子..我..身不由己...只能说,天命难违吧....」陆皓搂著妹妹的肩头,眼里落下泪来,他又何尝想呢?
  不过是少年时的一场错爱,後来情势所逼,自己又情根深种,贪恋流连於些许温情,终是斩不断这段孽缘,只能遮著掩著,希望不要伤到自家人而已。
  陆婉定定看著他瞧,缓声说道:「我们陆家最重气节,爹亲更是看重名誉一事,就算是被迫,又怎麽能够屈服!」
  陆皓凄苦一笑,要是当初能够以死明志,自己会不想死吗?但陆家六口人命压在自己身上,又怎麽能舍?要是让皇上动了诛九族的意思,那自己更是万死难辞,只能曲曲折折地半绕半逃半顺著,绕到最後,居然是连自己的心都赔了进去。
  陆婉从他怀里坐起,擦擦眼泪,拿出绫帕,也为他擦了乾净,还给他人皮面具,为他捡回了铁面具,说道:「哥哥,以前错了,那也就罢了,若是再错,不能怪我不顾兄妹之情,我以後不再认你这个哥哥的...」
  陆皓戴上了人皮面具与铁面具,点头说道:「婉妹说得是,三哥自会斟酌,不会再错了。」
  他走出凤栖殿,凄然长叹,自己果然是命带孤星,这人世间的半点温暖都要不到,回头望了妹妹一眼,没有想到,连在自己手心长大的娃娃,也会用这样责备厌恶的眼光看著自己。
  出了宫门,他抬头望天,天空晴朗无云,春色奼紫嫣红,没有人能看到他心里寒冻如冰的凄清霜雪,心里痛到了极点,却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微微扯开嘴角,那是比哭还悲伤的微笑。
  34
  麒麟殿里的桌案上,摆著整整齐齐的分堆奏折,皇帝拿起笔来批上几字,朱笔一划,才发现墨已经乾了,他不由得想念起君兰在身边当侍中的日子。
  自从他当了大司马大将军之後,就没有什麽空閒留在自己身旁,想要宠他用他,自己就不能跟他常伴相依,怎麽就没有一种职位是荣宠备极,又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呢?一般若是无事,君兰那被动性子,也不会入宫来探望自己,想到这,皇帝又是一叹。
  忽然,听到内侍在殿外大声宣话,说道:「大司马大将军求见。」
  皇帝惊讶之馀,又带上几分欣喜,难道君兰总算是开窍了?愿意主动一些来看看自己了吗?当下即刻准了,喜不自胜地盼著人进来。
  陆皓一进麒麟殿,望见皇上的身影,先行跪拜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笑著说道:「平身免礼,爱卿今日怎麽会主动求见?君兰,可是想我了?」
  陆皓说道:「臣有一事上奏,非得请圣上示下才行。」
  「哦?什麽要事?」皇帝问道,接过陆皓上奏的折子,看了几眼,不敢相信似地说:「你要辞去职务,解甲归田?这是怎麽个一回事?给朕好好地说个清楚...」
  「臣自认失德,没有资格受皇上重用..」陆皓低头说道。
  皇帝望著陆皓低头的样子,怎麽会是这样?明明前几日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今日却是这副君臣疏远的模样,他走过去,想拉起人来,却发现半点都拽不动他,陆皓看了他一眼,尽是凄楚难言,幽幽说道:「请皇上恩准...」
  他想过了,只能这样的,留在这朝廷里,就有相见的日子,只要一见了面,随便让皇上撩拨了几下,自己就管不住自己,身子早就习惯那云雨之事的欢愉,次次背叛了理智控制,就连这一颗心,也是保不住,些许柔情体贴,自己就栽了下去,晕晕糊糊地倒在天应的怀里。
  皇帝蹲下身去,想解下那面具,好好地看著他说话,却让他低头避了开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大梁开疆拓土,又随我勤於内政,你要是失德..那必然跟朕脱不了干系..君兰.别骗我,实话说了...朕总会处理的....」
  「臣心意已决,求皇上恩准。」陆皓坚决说道,整个人伏在地上不起。
  「你明知朕不会准,为何还要再求?」皇帝站起身来,厉声说道。
  陆皓凄凄一笑,自己为何非要做这种傻事不可?不过就是想跟天应做个了结罢了,不想再像少年之时,只会逃躲,这事,终究是要自己亲自面对的。
  「你是来跟我道别的吗?过了这麽多年,你怎麽还是要走?朕能给你的,都给了...」皇帝神色哀伤,望著他喃喃说道。
  陆皓抬头看他,居然是见到那般伤心难过的模样,心头震颤,这九五之尊的人,为自己露出这等悲伤神情,心底必是有著自己...
  这麽多年相处,说什麽都是有著情份,可自己却要一再辜负他的情意,心里更是难受,人生在世,能得一人珍爱,是种幸运,可自己却要为了世道门风,一再地推开拒绝。
  他站起身来,整整衣袖,柔声说道:「天应..好好保重...若有来世,我再还你这片深情...」说完,转身就要走了。
  皇帝猛然地拉住他的衣袖,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敢走,朕诛了你陆家九族...」
  陆皓回头凄然笑道:「皇上莫忘了,你也是我陆家九族之一,我是你舅子的。」
  以前年轻不懂政事,担忧家族为了自己而倾覆,现在,早就不再是如此,陆家满朝富贵,随意诛杀臣子,必定招来朝廷众议,大臣纷然上劝,再说後宫里还有妹子,陆婉贵为皇后,一国之母,保不下自家人吗?
  皇帝恨恨咬牙,暗想君兰果然聪明,把这朝政之势看得清楚,一碰了这陆家,又要让朝中权力重洗,动盪上一阵子,是自己最不想看到之事,动不到陆家,朕就治不住你吗?
  他想把人扯进怀里,却见银光一闪,黑色朝服的衣袖落了下来,硬生生地跌在自己手里,脑袋里不禁一空。
  「割袍断义..皇上放过我吧!」陆皓拿著锐利匕首,指著自己喉间,凄厉说道。
  他推开了皇帝,眼里是无尽的悲哀,望著那空荡荡的衣袖,果然是需要这般绝决的手段,才能斩下这纠缠多年的柔韧情丝。
  终究是得不到手的吗?望著那离去的背影,皇帝痛苦想著,独自一人坐在麒麟殿里,无意识地拿起那呈上的奏折,君兰把事务交待得清清楚楚,就连继任的人选都写好了,个个都是自己心中所想,完全挑不出半点毛病。
  在这世上,最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莫过是君兰一人了...为何两人只能是这种黯然神伤的结局呢?
  他拿著奏折,发愣似地坐了一个下午,看著殿外红日西斜,月升月落,直到内侍来叫唤他上朝,都还是浑浑噩噩地无法思考。
  35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寝殿里的大太监孙华向皇帝禀报这喜事,自从前几日大将军觐见之後,君臣俩似乎是吵上一大架,就连上朝也看不见大将军的身影,总总职务琐事都不知是谁交待下属办了去,就连陆老将军府及大将军的侯府中,好像也找不到人似的。
  眼看皇上日日郁闷,一点小事也大发脾气,动辄责打处罚,他们下人也不好做事过日,孙华只得找了各种法子,报些好消息给皇帝听听,希望能开解开解圣上的愁闷心思。
  皇帝叹了一口气,陆婉有喜了吗?君兰最喜欢孩子,兰儿出生之後总是多加看顾,现在又要多了一个外甥,想必也是欣喜至极,但是这会人却不知道去了何处,派了暗卫查探也还没有消息,又不能公开找人通缉,光这事就弄得他烦心不已。
  皇帝吩咐摆驾凤栖殿,打算去看看陆婉,顺便探探那人到哪去了,他可以对自己这样绝情,但是大概还是会舍不得这个妹子吧?或许有些暗通消息也不一定。
  他才到了凤栖殿的门口而已,没有想到就有宫女前来禀报,说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无法面圣。」
  他的心情更加苦闷,丢了一个君兰,就已经够糟了,怎麽连他妹妹都这样给自己排头吃,又想到女子怀孕,最是辛苦难过,有些担心放不下,还是入殿探望一番。
  陆婉不情不愿陪了皇帝坐下,冷淡地回应著皇上的嘘寒问暖,皇帝自说自话了半天,叹气说道:「皇后,可有你三哥的消息?」
  陆婉有些惊疑,她深居後宫,哪里会知道在外头当官的哥哥做些什麽,再加上知道了皇帝与三哥之间的丑事,就更不想管,嘟著嘴巴说道:「我怎麽会知道?」
  「你三哥只拿了辞去职务的折子给朕,就不管不一切跑了,现在到处都找不到人...皇后你说,该怎麽治他的罪呢?」皇帝半带胁迫地说著,他们俩兄妹情深,唬一唬或许有效。
  「怎麽会...三哥..不是这样莽撞的人,他明明说..自会斟酌...」陆婉有些吓到了,漏些口风出来,她怎麽也想不到陆皓就此放弃一身官职。
  「什麽斟酌?君兰跟你说过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麽?」皇帝一听,立刻追问不止,口气也严厉了起来,心里不禁疑惑,明明他刚回来还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要跟自己恩断义绝,除非是陆婉说了些什麽。
  这样被逼问,陆婉也心生不满,咬唇说道:「谁要管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哥哥说,自己会处理的!」
  两人之间的事?看她今日对自己这样冷淡无礼,想来是知道了吧..这才逼得君兰来跟自己断绝一切,他那点心事,埋了几年,最苦最痛地也不过就是对不起妹子罢了...傻君兰.....
  皇帝冷冷说道:「那皇后是知道了?那以後我也不再瞒你了..快说,你三哥去哪了?」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说,怎能让三哥任你欺负..他是大好男儿,你居然那样对他...逼他做下那种丢脸事情,他是你臣子的....」陆婉娇蛮性子一来,也不管皇帝的脸色,任性说道。
  皇帝命令殿里所有的内侍与宫女都退下,然後仰头狂笑,笑得陆婉震耳欲聋,头皮发麻,最後停了下来,唇边留下一抹冷笑,阴恻恻地盯著陆婉说道:「我是强逼了他..那你陆家又是如何待他?逼他带上一张铁面具,让他被世人排挤厌恶,得不到半点人世温暖..你有没有想过,你三哥是怎麽过日子的?」
  陆婉怔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陆皓的处境,自己只会跟他撒娇要求,不曾注意过那街上众人是怎麽看待三哥。
  「你三哥是个正常男人,是个有情有欲的血肉之躯..也有情爱的需要...你陆家这样对他,是做上让他孤苦一生的打算吗?」皇帝盯著陆婉,阴阴说道。
  陆婉摇头,她没有想过陆皓的痛苦,没有体会过他的落寞寂寥,家里最为温和善良的就是三哥了,只要人家对他好一点,他总是愿意花多一点精神与时间相伴。
  「你可知道?你三哥的同僚皆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个个享受天伦之乐,只有他一人孤身自处,明明是俊俏容颜,却没有人愿意亲近,连妻妾都没有,他多喜欢孩子的,却没有自己的骨肉...」皇帝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语气里多了一些不舍难过。
  陆婉不禁想起三哥抱著兰儿的模样,那样地细心温柔照顾,自己幼时也是那样在他怀里渡过的,哥哥少年般的身影,会牵著自己的小手,去小树林中的溪边玩水抓鱼。
  「朕何止强逼了他..你三哥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之时,朕就在野地里诱拐了他...好好地调教过他那副漂亮身子,手把手地教他情欲滋味...若不是你陆家如此待他,让他自怜自卑,我又怎麽可能会得手..还能一次次诱他逼他....」皇帝对著陆婉,一字一句地说著。
  陆婉睁大眼睛,她怎麽样也没有办法忍受三哥这样被男人狎弄,顾不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地位,再也受不了地甩了皇帝一巴掌。
  皇帝抚著脸颊,火辣辣地疼,生平第一次被打耳光,他出身皇族,没有人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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