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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入尽可能多的阴道里”和“余生都和同一个女人做爱,对我来说,简直像死掉一样可怕”。沃尔特怀疑,莫利暗地里相信理查德总有一天会超越这个阶段,变得成熟起来,事实证明他的这种怀疑是正确的。莫利比理查德大两岁,当她突然决定要赶在来不及之前生个孩子的时候,理查德不得不向她说明了为什么这件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理查德索性甩了她,而她则退出了乐队。
  莫利的母亲恰巧是《纽约时报》的一名资深美编,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创伤乐队在专辑销量刚刚过了四位数、观看现场演出的人数没能突破三位数的情况下,却几次得到《时报》的大力推荐(“始终坚持原创,久违的声音”“不惧冷遇,创伤乐队倔强坚持”),此外,乐队自《如果你还未曾注意》之后的所有专辑都得到了简短乐评。无论是不是巧合,《快乐得发狂》——莫利退出乐队后的第一张,事实证明也是最后一张唱片——不仅未能引起《时报》的任何关注,就连那些免费的城市周报也对其不屑一顾,而它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创伤乐队的有力支持者。乐队再次经过双子城的时候,理查德和帕蒂、沃尔特一起吃了一顿提早的晚餐,餐桌上他这样总结道:他一直在赊账购买媒体的关注,却始终未能兑现承诺,而媒体终于认识到,和创伤乐队攀交情对它们的文化品质和街头信誉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帮助,于是便没理由继续赊账给他了。
  那天晚上,帕蒂带着耳塞和沃尔特一起去看了演出。“生病的切尔西”,四个姓名谐音、年龄与杰西卡相仿的当地女孩的组合,为“创伤”作了开场表演,帕蒂发觉自己在试着猜测,理查德会在后台和她们当中的哪一个打情骂俏。她并没有忌妒这些女孩,只是为理查德感到悲哀。无论她还是沃尔特,都终于开始相信,尽管理查德是个出色的音乐人和作词者,他却从未能真正享受生活:他的那种自我贬损,坦白承认的对帕蒂和沃尔特的羡慕和忌妒,都并不真是在开玩笑。“生病的切尔西”表演结束后,她们那些十八九岁的朋友们逐渐离开了酒吧,只剩下大约三十个创伤乐队的骨灰级粉丝——清一色的白人,男性,邋遢,甚至没有过去那么年轻了——听着理查德面无表情的自嘲(“我们要感谢大家来到这间“400酒吧”,而没有去另外那间更热闹一些的“400酒吧”……“我们自己似乎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之后,乐队用一种欢闹的方式演绎了新专辑的主打歌曲:
  高大威猛的SUV里伸出小小的脑袋!
  我的朋友,手握方向盘的你们看上去快乐得发狂!
  “电路城”'29'里有一百个凯茜·李'30'在微笑!
  满墙都是里吉斯·菲尔宾!我要告诉你我开始感到
  快乐得发狂!快乐得发狂!
  接下来是一首没完没了、更加令人反感的歌曲,《天使冰王'31'》,主要由让人联想到剃刀刀片和碎玻璃的吉他噪音构成,在它们的伴奏下,理查德朗诵着诗歌:
  他们可以收买你
  他们可以屠杀你
  名字平庸而可爱的酸奶
  那只猫昨天吐了
  高科技舞曲奶油,米黄色
  应声虫创作的美食
  他们可以欺侮你
  他们可以埋葬你
  被践踏被灌输之愚昧的年轻人
  向低等的野蛮人学习消费主义
  这不可能是这个国家的精华
  这不可能是这个国家的精华
  最后是一首慢速的乡村歌曲,《酒吧黑暗的那一面》,这首歌让帕蒂的眼睛湿润了,她为理查德感到伤心:
  有一扇没有标记的门,哪里也到不了
  在酒吧黑暗的那一面
  我所曾希冀过的
  不过是和你一起迷失在宇宙
  报道我们死亡的声音
  在真空里追赶我们
  我们在公用电话间转错了弯
  就再也没有出现
  乐队的演出水准很高——理查德和赫雷拉已经合作了差不多有二十年——但是不难想象,再好的乐队也无法战胜听众寥寥所带来的荒凉感。一首安可曲《我痛恨阳光》之后,理查德没有从舞台一侧下场,而是将吉他放在吉他架上,点了支烟,直接跳下舞台。
  “你们一直待到演出结束,真是太好了。”他对伯格伦德夫妇说,“我知道你们早上起得很早。”
  “演出太棒了!你们真了不起!”帕蒂说。
  “说真的,我觉得这是你迄今为止最好的一张唱片,”沃尔特说,“这批歌相当出色。你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是吧。”理查德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酒吧后方,想看看少女四人组当中还有没有哪个留在酒吧晃悠。当然了,肯定有一个。不是那个帕蒂愿意押上她的钱的漂亮贝司手,而是那个个头高挑、脾气不好、满脸不满之色的鼓手,不过,帕蒂想了想之后,立刻就明白这当然更合情理。“有人在等着和我说话,”理查德说,“你们可能想直接回家了,不过如果想找个地方再坐坐,我们可以一起去。”
  “不用了,你去吧。”沃尔特说。
  “理查德,听你演奏真是太棒了。”帕蒂说。她友好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然后看着他朝那个脾气不好的鼓手走去。
  开着家里的沃尔沃回拉姆齐山的路上,沃尔特对《快乐得发狂》赞不绝口,批评美国大众的品位不像话,成百万人出动去看大卫·马修斯乐队的表演,却连理查德·卡茨的存在都不知道。
  “对不起,”帕蒂说,“再和我说说戴夫·马休斯乐队有什么问题?”
  “基本上就没有可取之处,除了技巧还算娴熟吧。”沃尔特说。
  “好吧。”
  “尤其是他们那些平庸乏味的歌词,‘一定要自由,如此自由,哦,哦,哦。没有自由我活不下去,哦,哦’。几乎所有歌都是这些话。”
  帕蒂笑了。“你觉得理查德会想法和那个女孩上床吗?”
  “我确信他会试试的,”沃尔特说,“而且,很有可能,会得手。”
  “我可觉得她们不怎么样。那些女孩。”
  “是,确实不怎么样。如果理查德要和她们上床,那并不代表他要为她们的才华投上一票。”
  回到家,帕蒂去看了看孩子们,然后换上一件无袖上衣加小小的棉短裤,在床上采取了主动。虽然很不寻常,可谢天谢地,这也没有多么闻所未闻,不至于引发评论,招来审视;要沃尔特配合她也无需找什么理由。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不过是深夜里一个小小的惊喜,然而回首往事,自述人发现那几乎是他们共同生活的最高点。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终点:记忆中,那是她最后一次感到婚姻让她踏实而安心。她和沃尔特在“400酒吧”里的亲密无间,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和理查德相处时的轻松自在,和沃尔特之间朋友般的温暖感觉,拥有理查德这样一位亲密老友的单纯快乐,最后,还有这对他们两人而言都很难得的享受——她突然热切地渴望感受沃尔特在她体内:他们的婚姻是幸福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因素会阻止这种幸福继续,甚至,或许还会越来越幸福。
  几个星期之后,多萝西倒在了大急流城的那家女装店里。而帕蒂,就像乔伊斯会做的那样,向沃尔特表达了她对多萝西即将接受的医院治疗的担忧,当多萝西进入多种器官衰竭状态,并最终去世的时候,她的担忧也就得到了惨痛的证实。沃尔特一方面感到无比悲痛,不仅仅是因为失去母亲,还因为她一生的坎坷不平,另一方面又或多或少松了一口气,多萝西的去世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和释放:结束了他对母亲的责任,割断了他和明尼苏达的主要联系。帕蒂对自己悲痛之深感到惊讶。和沃尔特一样,多萝西一直相信帕蒂最好的一面,想到像多萝西这样大度宽厚的人,都未能逃脱孤独死去这个人人最终都要面对的命运,帕蒂感到非常难过。始终相信人间之美好的多萝西也不得不一个人穿过死亡这扇痛苦的大门:这刺痛了帕蒂的心。
  当然了,她也在可怜她自己,正如人们在目睹他人独自逝去时,总难免要哀伤自怜一样。安排葬礼事宜时,她的精神状态很差,而与此同时,她发现邻居家那个年龄比乔伊大的女孩,康妮·莫纳汉,一直在引诱乔伊和她上床,自述人希望,她当时的那种脆弱无助可以部分解释她对这件事的差劲处理。她犯下了一连串的错误,如若细说,这篇本来就已经很长的自传会更加冗长。自述人还在为她对乔伊犯下的错误感到无地自容,因此无法开始理性地讲述相关故事。当你发现自己半夜三点出现在邻居家的后巷,手握美工刀划破了邻居皮卡车的轮胎,你可以用精神失常来为自己作法律辩护。但是这样的辩护合乎道德吗?
  辩方:帕蒂从一开始就试着警告过沃尔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告诉过他她有些不对劲。
  控方:沃尔特行事谨慎。是帕蒂追去希宾,扑进了他的怀抱。
  辩方:可她那是在试着做个好人,试着好好生活!而且之后她放弃了其他一切,努力去做一个好妈妈和好主妇。
  控方:她的动机是错误的。她在和自己的妈妈、妹妹们竞争。她的孩子们是她指责她们的一种方式。
  辩方:她爱她的孩子们!
  控方:她对杰西卡的爱是适度得体的,对乔伊的爱却过了头。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不肯停止,因为她在生沃尔特的气,为他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男人而生气,还因为她性格不好,本是个明星和斗士的她,却被困在家庭主妇的生活中,她认为她应该为此得到补偿。
  辩方:可是爱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乔伊的一切都带给她那么多快乐,这可不是她的错。
  控方:这就是她的错。你不能无节制地享用曲奇饼干和冰激凌,然后说你体重高达三百磅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辩方:可她不知道这点!她以为她在做对的事:给她的孩子们足够的关注和爱,这些是她自己的父母没能够给她的。
  控方:她肯定知道。因为沃尔特告诉过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过她。
  辩方:可是沃尔特是不可信任的。她认为她必须给乔伊撑腰,扮演好警察的角色,因为沃尔特是坏警察。
  控方:问题不在沃尔特和乔伊之间,而在帕蒂和沃尔特之间,她知道的。
  辩方:她爱沃尔特!
  控方:证据显示她不爱沃尔特。
  辩方:好吧,这样说的话,沃尔特也不爱她。他爱的不是真实的她。他爱的是他误解了的她。
  控方: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倒是好办了。遗憾的是,他娶帕蒂不是因为尽管她是她,而是因为她就是她。好人并不一定总是爱上好人。
  辩方:说她不爱他是不公平的!
  控方:如果她不能清醒地做人,那么她爱不爱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沃尔特知道帕蒂划破了他们那个讨厌邻居的那辆讨厌卡车的轮胎。他们从未谈论过这件事,但他是知道的。就是因为他们从不提这事,所以她知道他知道。那个邻居布莱克,正在他那个讨厌的女友,康妮·莫纳汉那个讨厌的妈妈的房子后面,进行讨厌的扩建。那个冬天,帕蒂每晚都要喝上一瓶酒,甚或更多,然后半夜时分从大汗淋漓中醒来,满心焦虑和愤怒,下楼在一层踱来踱去,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布莱克脸上有种愚蠢的自以为是的神气,在当时睡眠不足的帕蒂眼中,那和让克林顿在莫妮卡·莱温斯基事件上撒谎的那个特别检察官脸上的那种愚蠢的自以为是,和最近因此事而弹劾克林顿的那些议员们脸上的那种愚蠢的自以为是,如出一辙。比尔·克林顿是极少数不让帕蒂觉得假道学的政治人物之一——他没有假装成清白先生——她是愿意立刻和克林顿上床的几百万美国女人中的一个。在她想为亲爱的总统所做的一切反击行为中,划破讨厌的布莱克的轮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桩。说这些并非为她自己开脱,只是想说明她当时的心理状况。
  更为直接地刺激她的是,那年冬天,乔伊竟假装自己崇拜布莱克。以乔伊的聪明程度,他不可能真心去崇拜布莱克,但他正处在青春反叛期,就是要去喜欢帕蒂最最憎恶的人和事,目的是要摆脱她。她由于过分溺爱乔伊而犯下了无数错误,或许活该如此,不过,她当时可不这样认为。当时,她觉得自己像是被赶牛鞭在脸上狠狠地抽了一道。有那么几次,乔伊故意激怒她,失去控制的她反唇相讥,意识到自己竟可以对乔伊说出那样可怕的刻薄话,她便开始尽最大努力将痛苦和愤怒发泄在较为安全的第三方身上,比如布莱克和沃尔特。
  她认为她不算是酒鬼。她不是酒鬼。她只不过是开始变得像她那个有时候用酩酊大醉来逃避他的家庭的老爸。以前,她喜欢在孩子们上床后喝上一两杯红酒,沃尔特曾经非常支持她这个习惯。他说他是在恶心的酒味里熏大的,已经学会了不去在意,而且他也学会了喜欢她带着酒气的呼吸,因为他喜欢她的呼吸,因为她的呼吸来自她体内的深处,而他爱她体内的深处。这些是他过去常会对她说的话——是她无法作出同样回应、却深深陶醉其中的话。但是,一旦一两杯变成了六杯甚至八杯,一切就不一样了。沃尔特需要她在晚上保持清醒,这样她就可以听他细数他认为乔伊道德品质上存在的所有不足之处,而帕蒂则需要保持不清醒,这样她就不必聆听。这不是酗酒,这是自我防卫。
  以下——以下是沃尔特一个严重的个人障碍:他无法接受乔伊不像他。如果乔伊在女孩面前腼腆羞怯,如果乔伊喜欢扮演孩子的角色,如果乔伊无法克制地老实,如果乔伊喜欢站在失意者的一边,如果乔伊爱护自然,如果乔伊对金钱无动于衷,那么他会和沃尔特相处得极为融洽。可是,乔伊从婴儿时期起,就更像是按理查德·卡茨的模子造出来的——无需努力就很酷,极其自信,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搞到手,对道德教化无动于衷,在女孩面前从容不迫——沃尔特把他因儿子而生的沮丧和失望通通搬给帕蒂,摆在她脚边,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十五年里他一直在乞求她,要她支持他管教乔伊,帮他在家中实行视频游戏和那些过分贬低女性的电视节目及歌曲的禁令,但是帕蒂忍不住地喜欢乔伊原本的样子。她欣赏他躲避禁令的种种鬼点子,常常被逗得哈哈大笑。在她眼中,他是个相当棒的男孩。学校里的全A生,在同学中受欢迎,做事勤力,还有着出众的创业精神。或许,如果她是个单亲妈妈,她会多关心一点儿管教儿子的问题。但既然有沃尔特去肩负管教之责,她便允许自己认为她和儿子之间有着一种美妙亲密的友谊。她纵容他对他不喜欢的老师恶语相加,不加过滤地告诉他邻里间的色情八卦,她坐在他的床上,双臂搂着膝盖,为了逗他高兴什么都不放过,甚至连沃尔特都不在违禁话题之列。当她让乔伊为沃尔特的种种古怪之处发笑——他的滴酒不沾,他坚持在大雪天骑自行车上班,他无法从无聊的人那里脱身,他对猫的憎恶,他反对使用纸巾,他对艰深戏剧的热衷——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背叛他,因为她学会了爱他身上的一切古怪之处,或至少觉得这些相当有趣,她希望乔伊也用她看待沃尔特的眼光来看待沃尔特。或许她在此处将自己的想法合理化了,因为,如果实话实说的话,她真正希望的其实是自己能够使乔伊高兴。
  她无法想象他怎么可能忠于并深爱着那个邻居女孩。她觉得康妮·莫纳汉这个鬼祟的小竞争对手,成功地用某种龌龊的小手段暂时控制了乔伊。她过于迟钝,未能看出康妮这个威胁的严重性。她低估了乔伊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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