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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上海
  某个普通的巷子某个普通的宅院,洛醺正给女儿洗澡,大木盆里温热的水荡漾来荡漾去,粉嫩嫩肥嫩嫩的小女娃泡在里面胡乱扑腾,溅了洛醺半身的水,她就咯咯笑着,这是捉弄人之后的得意。()
  女儿的头发长得已经及肩,仍旧是在头顶用红丝带系个朝天撅,剩下的都披散着,这是她爹沈稼轩喜欢的发型,洛醺不敢擅自更改,因为,这也是沈家的女儿,她只负责养大。
  “爹爹!”小女娃闹腾够了,一如既往的开始想家,小嘴瘪着,大眼睛不知是水汽还是泪。
  洛醺真佩服这孩子的记忆力,丁点大的人儿她都以为没有记忆力呢,可是这三个月来女儿经常时不时的喊“爹爹”每每她的心就揪紧,赶紧哄:“宝贝不哭哈,爹爹很快就来了,洗澡之后上床睡一大觉,睁眼一看,爹爹就站在宝贝的床前喽。”
  小孩子容易哄骗,睡一大觉醒来,心里想的又是怎么淘气的事了。
  今天若萱有点例外,简单的几句话没哄好,继续喊:“嘚嘚!”
  又想起了哥哥,一滴泪已经从大眼睛里滚落,然后都没给洛醺一个准备的机会,哇的哭了起来,娘亲、爹爹和哥哥是她心里的至爱,特别是哥哥皓暄,给她好吃的陪着她玩,即使读书的时候只要妹妹赖着,他都是一边背着妹妹满地走一边诵读。
  洛醺真有点招架不住了,甚至有想回去半拉山的冲动,把湿漉漉的女儿从大木盆里捞出来抱在怀里,问:“和娘亲在一起萱萱不高兴吗?”
  小女娃湿漉漉的手按在她面颊上:“兴。”说话运用娴熟的还是一个字。
  洛醺侧头亲了下女儿的小胖手:“那宝贝不哭,哥哥马上跟随爹爹来找我们,到时候到时候爹爹说他爱娘亲爱萱萱胜过一切,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省略号后面的话她越说越低,低到弱不可闻,红了眼眶。把脑袋埋在女儿肉肉的怀里。
  “好!”若萱又是一个字,感觉到娘亲的异样,小手使劲的推,把洛醺的脑袋推起,发现娘亲流泪了,她居然呵呵一笑:“羞羞。”
  洛醺轻轻的咬了下女儿的脸蛋,破涕为笑:“偏你哭就要人家百般的哄,人家哭就是羞羞,没天理,人家还小嘛。”
  说完这话又心酸了。唯有在沈稼轩面前。她才感觉自己好小好小。非得他无限度的溺爱才觉得好,离开沈稼轩之后,她是女儿的天地,她更需要顶天立地。
  若萱继续用手刮着娘亲的鼻子:“羞羞!”
  洛醺就装小狗“汪汪”的吓唬她。小女娃高兴得乱刨乱蹬,洛醺趁机把她放回木盆里继续洗澡。
  洗过之后换上睡衣,就要抱上床去睡觉,这时有人敲门,洛醺抬头看看桌子上的座钟,这么晚了谁能来?
  这条巷子都是小生意人或是公司员工或是在工厂里的工人,平素倒也清静,左邻右舍也处的非常好,是以没有担心什么。总归是家里没个男人壮胆,她过来门口先谨慎的问了句:“哪位?”
  外面答:“沈太太,是我,廖太太。”
  廖太太是东邻居,三十多岁。为人热情,丈夫是某个鞋帽店的掌柜,洛醺来上海之后举目无亲,到处找住处,能够顺利的租赁下这个宅子多亏廖太太帮忙,所以两个人非常亲,她急忙拉开门栓把门打开。
  “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呢。”洛醺习惯这样尊称对方,在上海,女人之间不伦年纪大小,几乎清一色的以对方夫婿的姓氏来称呼某太太,洛醺有着关东人的习惯,感觉这样称呼亲近和尊重。
  廖太太迈步进来,随手替洛醺把门关上,然后捏了捏若萱刚洗过澡变得更粉嫩的小脸蛋,道:“越发水灵了,虽然长的不像你。”
  若萱用小手在廖太太捏过的地方蹭了蹭,不知为何,这孩子一直很抵触廖太太,也就是不会说话,否则洛醺真担心她会骂人家。
  把廖太太往里面让,家里地方小,起居待客就一间房,剩下的是厨房,厕所在院子里。
  也没有沙发椅子这样的奢侈物,两张小板凳这是她和女儿平时所用,却不好让穿着紧身旗袍的廖太太费力的蹲下肥硕的身子坐小板凳,于是直接让到床边坐下。
  再把女儿放下准备给廖太太倒水,被廖太太拉住胳膊:“你啊,一个人带着孩子实在不容易,前些日子给你介绍的在书局上班的陆先生你不同意,后来我也觉得对方条件是差了些,年纪又大薪水又少,娶了你也只是能给你做伴,什么荣华富贵都甭想,这次我托在公司做秘书的表妹给你找了个好的,你猜猜,竟然是公司经理呢,房子好大,家具都是红木的,还有汽车,年纪也好,才三十出头。”
  面对廖太太的热情,洛醺不得不再次重申:“我有丈夫,不然我女儿哪里来的。”
  廖太太撇嘴道:“我才不信,你有丈夫为什么要分开居住?”
  洛醺舔了嘴唇,这件事没办法解释清楚,她也找过和多借口,可是廖太太都不相信,也只能咬定:“我有丈夫,你看看我女儿长的根本不像我,像她爹。”
  廖太太回头扫了眼若萱,还是道:“那她爹也一定是死了。”
  洛醺大惊失色:“没有,我丈夫好好的,他只是太忙无暇顾及我们母女而已。”
  廖太太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他该不会是革命者?”
  洛醺花容失色:“我丈夫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他马上会来找我们母女。”
  廖太太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不仅仅放声还有点放荡的意味:“你快别左右找理由了,我都人老珠黄了,我丈夫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出去住,更何况你长的这么漂亮,沈太太我们说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咖啡馆,我带你去相亲。”
  廖太太交代完起身就走。洛醺在后边追:“不行的,我不能去。”
  到了门口,廖太太转身道:“必须得去,家里没个男人怎么行,搬搬抗抗的女人家做不来,别忘了好好打扮下。”
  出了门回头咯咯的笑:“你不打扮也好看,这次保证能成。”
  洛醺追着喊“不成的”廖太太已经旋风般离开。
  总归人家是好心,洛醺也不能恼怒,回来面对女儿道:“闺女。你老娘我走了桃花运。明天怎么办?”
  明天她被廖太太硬拖去了。她想反正自己抱着女儿,廖太太这里说不明白,就对那个男人说明白。
  上海的咖啡馆就像自己家那个县城的小吃铺,很多。这东西洛醺喝过,奉天读书时在孔至尊家里,当时还喝醉了,但咖啡馆没来过,颇有些好奇。
  随着介绍人廖太太进了乌漆墨黑的咖啡馆,洛醺边走边想,这地方不是喝咖啡的地方,这地方是偷情的地方,不然干嘛弄这么暗。大白天的窗帘都拉下,还是那种厚重的天鹅绒料子,天棚上墙壁上点着灯,光线朦朦胧胧的。
  洛醺感叹这老板不是个地道的生意人,他用电不花钱么。直接把窗帘拉开敞敞亮亮的多好。
  一路往里面走着一路左顾右盼,一对对的大多是情侣,缩在半封闭半敞开的包厢里,都像做贼似的窃窃私语,忽然发现一对中年男女打情骂俏到彼此抓来抓去,非礼勿视,洛醺急忙捂住女儿的眼睛,偏偏小女娃比她老娘还好奇,掰开洛醺的手看那对中年男女,小嘴成o型:“喔!”
  廖太太指着若萱对洛醺道:“你这女儿,人小鬼大,将来不好管。”
  洛醺淡淡一笑:“她爹管。”
  廖太太立即把她拉住,严肃道:“她没爹。”
  洛醺也认真道:“她有爹,不然她岂不是成了孙大圣。”
  廖太太叹口气:“你们东北人是不是都这么倔强?”
  洛醺眨了下眼睛:“你们上海人是不是都这么热情?”
  廖太太被她说的高兴,不再纠缠,继续朝里面走,忽然廖太太遥遥招手,不远处的包厢口站起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姑娘,也向这里招手,廖太太说那就是她给老板做秘书的表妹,在上海交际圈混的风生水起。
  到了包厢处,廖太太先给洛醺和她表妹彼此介绍,一个是三分姿色七分打扮,一个是十分之色零分打扮,洛醺没打算相亲,所以穿得非常朴素,打眼一看还以为是谁家洗衣煮饭的女仆,也幸好她骨子里天生的那种奔逸绝尘的气质,和一点点傲然的贵气。
  廖太太的表妹又给廖太太介绍那位男士,廖太太又把洛醺介绍给对方,洛醺都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只觉得他是男人,就把目光对着宝贝女儿。
  她表妹看着洛醺怀中抱着个孩子,脸啪嗒撂了下来,捅了下廖太太:“表姐,带孩子来干什么,扫兴。”她还不知道这是洛醺的女儿,以为是洛醺替别人看护。
  廖太太附在她耳边道:“等下我把孩子带走。”
  她表妹随即就高兴了,识趣的对那位男士道:“施先生,我还有点事,不如你和洛小姐谈谈。”
  那位施先生淡淡一笑,算是同意。
  表妹拉着廖太太想走,还不忘指指洛醺怀中的孩子。
  廖太太一把夺了过来:“沈太太,啊不,是洛小姐,你们谈,孩子我给你带。”
  若萱哇的就哭了,边哭边使劲推着廖太太的脑袋。
  洛醺急忙过去又把女儿夺了回来:“这孩子认生,她不跟别人。”
  廖太太又把孩子夺了过去:“哪有谈情说爱带着孩子的道理。”
  若萱气急了,小手在她肥胖的脸上使劲抓了下,立即出现几道红印子,幸好没出血,但廖太太已经吓得大呼小叫:“天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厉害!”
  洛醺再把女儿夺回来,憋不住想笑:“她更厉害的时候你没见过,所以这孩子别人带不了。”
  廖太太是真不敢带了,对气呼呼的表妹道:“小孩子,也听不懂什么,反正施先生和这孩子以后还得成为一家人,先试着相处下也好。”
  她表妹吃惊道:“表姐,你的意思,这孩子是洛小姐的?你把施先生当成什么人了,找个寡妇还带着孩子,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廖太太是好心,故意隐瞒洛醺有女儿的事,是觉得男方见到洛醺之后,会因为她的美貌而忽略她的女儿,被表妹训斥,她尴尬的笑笑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施先生说话了:“小姑娘挺可爱的,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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